第19章 短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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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短发8

 

“来,你看,这个是花。”

阳光特别的刺眼,没有任何遮挡的从空中落下,落到洁白的围墙上,落到围墙上的铁丝网上,落到铁丝网里面穿着蓝色护工服的护工上,落到穿着深褐色针织外套的人身上,他正坐在长椅上,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花圃。

花圃里的花纯白灿烂,纯白的里面还掺杂了几簇粉色。

“白色的是玛格丽特,粉色的呢,是圆锥绣球。”

在他旁边陪着护工给他拢了拢膝盖上薄薄的毯子,那是一条天蓝色的毛毯,在秋季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多余,但护工依旧给他盖上,像是什么人特意嘱咐过的一样。

那个穿着深褐色针织外套的人没有回答,他低着头,又缓缓地将头抬起,但是阳光太过于刺眼了,以至于陆风还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就被阳光晃的醒了过来。

......

关北开着车,车里还有早餐未消散的气味,豆浆油条,拌粉包子的味道混杂在一块,让他有些饿了,宋其哲坐在他的旁边正大口的咬着包子,吴芷正坐在后座一边翻看着案件的资料,一边咬着包子。

这个案子的资料她看了很多遍了,可她还是想看,她想多看几遍,也许能在这些冰冷的文字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诶!!!”

手里的资料被一只手抽走,吴芷的视线也跟着那一沓资料走,最后停在了刚刚睡醒的陆风身上,看着他把那一沓资料扔到顾航的身上,看着他倾身从自己手里的袋子里拿出没有吃动包子,叼在嘴里。

“行了,别看了,先把早餐吃了,然后眯一会。”陆风说,“等会去赵家村的时候,拿着赵盼和周燕的合照再找村里人问问,根据赵不其说的,既然当时的事情赵盼和周燕也在的话,那么说明她们经常在一起出入赵家村。”

“还有,周燕家那边还是要盯紧一点。”陆风说。

“但是听盯梢的兄弟说,周燕她爸爸每次买完东西都往家走,也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空着手走的,然后又买一大堆东西回去。”宋其哲说,“感觉没有必要了。”

“让盯梢的兄弟们注意一下周燕他们那栋楼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陆风想了一下说,“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你是说,你怕有人从周燕家里拿那些东西走?”

“嗯。”

电话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好,我是陆风。”陆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队,赵家村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警笛声响彻了整片山野,惊起树梢上停歇的鸟,车子里的气氛和村子里的气氛一样的沉重,沉默就像是一幅画的底色,而其他的颜色还没有来得及涂抹上去,就被人打断。

打断这一切的是一个孩子,一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校服穿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就像一位幼儿园的小朋友偷穿了母亲的大衣,她乖顺的坐在警车里,正盯着某一个地方看着。

陆风蹲下身子,与她平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片荒芜的路,有风打着旋,卷起几片落叶,又重重的抛下。

小孩看了他一眼。

“死者是赵不其。”有个民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写满了字的本子。

“嗯。”陆风站起来,示意他去旁边说。

“这个是赵不其的女儿。”他们走到一棵大树下,这是一棵银杏树,满枝的金黄。

“嗯?”陆风愣了一下,疑惑的皱起了眉,“赵不其有女儿?没听他说过。”

“早之前他娶了个隔壁村的女的,后来这个女的嫌他穷,跟人跑了,他前几年又娶了一个,听说是身体不好,村里人没怎么见过他的新媳妇,这孩子是他前妻生的,叫赵妞妞。”民警说道,他手里的那个黑色皮革的本子上,前妻这两个字被黑色的圆圈,圈了起来。

“谁说的?”陆风问道。

“喏,就那个还在录笔录的女的说的,她是赵妞妞的小姨,据说挺有钱的,我们叫她陪着去医院做个检查,因为见到的时候这孩子就光着腿,穿着这件校服,腿上有凝固了的血迹,我们怀疑孩子被侵犯了,但小孩的小姨不肯。”那个民警说道,他合上了自己的本子,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随时找我们。”

“行,好的,辛苦了。”陆风点了点头。

陆风感觉自己烟瘾有点犯了,手指在衣服的下摆处捻了捻,在原地站了一会,缓慢的迈着步子走到那个孩子的身边。

“小朋友,这件衣服是谁给你的?”陆风视线打量着那件看起来很旧的市一中校服,校服的上面还有水笔的划痕,胸前的校徽旁边画着一个亮黄色的星星,看那个质感,是蜡笔画出来的。

星星的旁边有一个用水笔写的名字——赵盼。

她没有回答陆风的话,只是用眼睛警惕的凝视着陆风。

“能给我看看吗?”陆风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我就看看,我不碰,也不拿走,好不好?”

她戒备的往车里挪了挪。

“你知道这件衣服的姐姐在哪里吗?”陆风语调轻柔的问道,他把印有警徽的证件拿出来,轻轻的放在小孩旁边空出来的地方,“你看,叔叔不是坏人是警察,是打坏人的,是保护你的人。”

“你很厉害吗?”赵妞妞终于开了口,她盯着那枚警徽问道。

“特别厉害。”陆风说。

“就像小丑一样吗?”赵妞妞说。

“什么?”

“就像昨天晚上把爸爸赶走的小丑一样,是嘛?”赵妞妞说。

“是啊。”陆风说。

“我爸爸打春树妈妈,还打我,他脱了我的衣服,弄得我好疼。”赵妞妞说,“然后就来了个小丑,它把爸爸赶跑了,保护了我,还保护了春树妈妈。”

......

凌晨一点,漆黑的夜晚就像是在酝酿着风暴一般。

赵不其喝了点小酒,醉醺醺的回来,门板吱呀打开,让屋内熟睡的母女一瞬间的惊醒,没有光源的屋内发出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春树妈妈?”

女人惊恐的伸手捂住孩子的嘴。

“嘘。”

归于寂静。

醉酒的男人在门槛前抬脚打量了一番,才晃晃悠悠的迈过门槛,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小院子里,抬手又灌了一口白酒,打了个酒嗝。

“人呢?”他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又打了个酒嗝,他的脚踩到地上的什么东西,差点摔到地上,于是他低头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声,用力的把差点绊倒自己的东西踢开。

今晚的月光很亮,如水一样清冷的光落在这栋远离整个村落的平屋上,落到这个酒醉的男人身上,也落到男人旁边那株细瘦的桃树上,落到这个院落里的每一处。

“你男人回家了,你还不滚出来!”男人怒吼道,他气愤极了。

半晌,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弱的,满身伤痕的女人,她披头散发,穿着宽大的极其不合身的衣服,怯弱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不其,你怎么又喝酒了。”她小声的喊了一声,带着点讨好。

赵不其坐在地上,他刚刚没站稳,摔在了那株细瘦的桃树边。

“该死的东西。”还装着酒的瓶子猝不及防的砸在女人的身上,疼的她往后退了一步,瓶子落到地上,炸裂开来,有碎了的玻璃,划破了她的手臂。

给她本就是伤痕累累的手又增加了新的伤。

“你……”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想要将坐在地上的男人拉起来,秋季的晚上,山里冷的跟冬天一样。

赵不其伸手将女人的手拍开,厌恶极了,抬脚踹在女人的小腿上,喝醉了酒的人,力气没了之前那么大,但也把这个瘦弱的女人差点踹倒在地。

“赔钱货,没有用的废物。”赵不其骂骂咧咧的想要站起来,但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他摇摇晃晃又跌坐回地上。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过来扶我!”赵不其骂道。

“赵妞妞那个小呢?”他眯瞪着眼,一股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在寂静的夜晚,在那个贴着门板,穿着单薄睡衣,浑身颤抖的女孩心里,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赵妞妞!”赵不其不怀好意的喊着她,一声又一声,每喊一声,赵妞妞就抖的更厉害了。

‘砰。’的一声,那单薄的房门被踹开,她躲到阴影里,男人站在月光下,影子在地上拖拽拉长,真像恶鬼一样。

“赵不其,妞妞还小。”女人跑过来,惶惶然的去拉男人。

赵不其的手一甩,甩在了女人的脸上,女人被打的撞到门板,撞的头晕目眩,撞的跌倒在地上,但她还是挣扎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的爬向男人,她哭着求着。

“妞妞还小,她是你的女儿啊!”女人哭嚎着,她企图央求男人的仁慈,“她还小,还小啊!”

“老子好吃好喝的养她那么久,总要收点报酬,总归以后都是伺候男人的,我提前享受免得便宜了别人,怎么就不行了?”

“她是你女儿啊,你亲生女儿啊!”

“滚开。”

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妈妈救我!”

“救我!”

一声凄惨的尖叫,像是一把利刃划破这寂静漆黑的,深秋的夜。院子里那株瘦弱的桃树落了几片叶子,女子趴在门框上,用力地砸着门,黑夜里,院子那处月光照不见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不看周围环境的话,倒像是游乐场给孩子们发气球的小丑。

她哼着歌,一下又一下擦拭着手里的镰刀。

“赵不其,你个畜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女人哭喊着,她无力的喊着,生活早就将她的棱角磨平了,每日就守着这个名叫赵妞妞的女孩,她希望赵妞妞能快点长大,长大了飞出这层峦叠嶂的大山,变成一只翱翔天空的鹰。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站在阴影里的小丑擦拭着镰刀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她弯腰放下一尊泥塑的佛像,但那个佛像和普通的佛像不一样,它是一尊怪异的佛像,一半画着小丑妆,一半什么也没有,合十的双手中间夹着一个蓝色的气球。

这尊佛像被放在窗台上,风轻轻地一吹,被压在下面的纸随着风,挣扎着。

陆风带着白色的手套,将佛像捡起来,佛像的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毛毛虫期待着明天长出美丽的翅膀。’

纸张的背面,印着一只蝴蝶,这只蝴蝶只有一半的翅膀。

电话响了起来。

“陆队。”吴芷在电话那头说,“己经检查过了,确认是遭到了侵犯,但,应该是这种事情做到一半就被人强行打断了。”

“好,我知道了。”陆风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这张纸。

“对了,陆队,我私底下问了赵妞妞,她说她亲妈妈不是跑了,是被她爸爸杀了。就埋在那株桃花树下。”

“她怎么知道的?”陆风愣了一下问道。

“因为她妈妈是赵妞妞自己埋的。”

陆风站在这个院子的角落里,转过身,他看着这间发了命案的屋子,瘦弱的桃树见证了昨晚的惨剧,也许还见证了其他的东西,但也许没有。警察穿着制服穿梭在院子内外,就仿佛昨天晚上的时空和今天的时空重叠了,或许还重叠了其他的什么。

平地里卷起了一阵风,风卷着桃树下的落叶打着卷。

陆风仿佛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满是仇恨的哀求,她们祈求生,祈求活,祈求那个禽兽放过自己,放过可怜的孩子,他看见两个重叠的影子跪在地上,看到了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镰刀,镰刀落下,沾上了血,男人痛呼着,朝旁边躲去,欲求不满的愤怒被疼痛扩大,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第二刀急匆匆的落了下来,愤怒和酒精在这一瞬间清醒,他拼了命的逃,疼痛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一边逃,一边哀求着。

就像在他手下求饶的女人一样,他像条狗,像条被甩到岸上的鱼,他想活想生,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最终,身子一半在门口,一半在门内,他死了,变成了一滩烂泥,死在了不知道是谁的手里,用他自己这辈子也想不到的惨状,在他以为会无病无灾老死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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