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染血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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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染血嫁衣

 

暮色染红井台时,苏雨晴的银簪在染缸边缘划出火星。褪色的靛蓝布料浸泡在泛着腥臭的染池里,每搅动一次木棍,水面就浮起几缕纠缠的黑发。

"这匹布在吸水。"林默然用镊子夹起正在膨胀的布料,紫外灯下显现出人形轮廓,"经纬线里编进了头发和指甲,看氧化程度至少..."他突然噤声,因为布匹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汇成"亥时混启"西个字。

染坊梁柱传来吱呀声响,六套凤冠霞帔无风自动。杜九章怀里的《鲁班经》突然翻开至"阴婚"章节,焦黄纸页浮现血色批注:"活人着嫁衣者,替。"

"你们看袖口!"哑女阿椿用腹语尖叫。苏雨晴挑起嫁衣广袖,内衬密密麻麻缝着生辰八字,最新添加的正是他们六人的出生日期。林默然用放大镜比对针脚:"缝制时间不超过三天,但丝线霉变程度显示..."

他的话被井底传来的唢呐声打断。染池里的黑发突然暴起,缠住薇薇安残留的右臂。这个早己被替换的网红主播发出非人尖笑,腐烂的眼球弹出蛆虫,在空中拼出"子时迎亲"的诡异符咒。

"封井!"杜九章将《鲁班经》残页拍向井沿。青苔覆盖的石砖裂开细缝,露出光绪年间镌刻的镇魂铭文。苏雨晴的银簪刺入裂缝,簪头珍珠映出井底真相——上百具新娘尸骨呈同心圆排列,中心位置赫然是祖母年轻时的面容。

林默然突然扯开祠堂带回的族谱残页,紫外显影液下浮现双重记载:1953年的饥荒记录覆盖着光绪年间的祭祀图谱。当两种墨迹重叠时,显现出六个被朱砂圈出的名字,笔迹与苏雨晴的病例签名完全一致。

"我们才是祭品。"退休教师周文远突然撕开胸襟,木质化的心脏位置嵌着半块玉珏,"五十年前逃出去的,从来不是活人。"他的声带随这句话碳化崩裂,喉管里钻出开花的槐树枝桠。

染坊地砖在此刻塌陷,露出埋藏的血色轿厢。阿椿的腹语突然转为苍老男声:"更衣上轿,吉时将至。"那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威压,薇薇安残躯自动套上嫁衣,腐肉与绸缎融合成诡异的鲜嫩肤色。

苏雨晴的银簪突然熔化成液态,在她掌心重铸为刻满祝由科符咒的剪刀。林默然注意到剪刀开合时,井底尸骨随之同步颤动:"这些尸骸才是真正的规则载体!"

杜九章将《鲁班经》残页抛向空中,焦黑纸页燃烧成绿色火焰。火光中显现出染坊建造时的场景:光绪三年的工匠们正在往染池倒入活人骨灰,而监工的面容与此刻的周文远别无二致。

"时间闭环形成了。"林默然用刑侦测绘仪扫描染池,池底拓扑结构呈现克莱因瓶形态,"我们以为在破解规则,实则在补完祭祀流程。"他突然扯下祠堂带回的草鞋,鞋底新泥里混杂着二十一世纪的聚乙烯纤维。

阿椿的腹部突然隆起,发出胎儿啼哭般的腹语:"梳妆开脸,莫误吉时。"六面铜镜从井底升起,每面镜中都映出着嫁衣的众人,唯独苏雨晴的镜像手持银簪刺向镜面。真实与虚像接触的刹那,染坊空间发生局部坍缩。

苏雨晴趁机剪开嫁衣内衬,线头崩断时爆出混着槐花香的脓血。林默然同步拆解轿厢榫卯结构,发现楔入棺钉的木材年轮呈现斐波那契数列——这正是祖母笔记里提过的"生机之数"。

当最后一块木板碎裂时,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众人脚下的土地化作血色宣纸,光绪年间签订的祭祀契约浮现空中。苏雨晴将银簪刺入契文"祭品"二字,祖母遗留的怨气顺着簪身逆流而上,将百年血契撕开裂缝。

晨光刺破迷雾时,染坊遗址只剩焦黑地基。苏雨晴在灰烬中找到半块带血的银镯,内侧生辰八字显示佩戴者死于他们进村前三十三年。林默然用拓印技术还原镯体刻痕,发现两组相互矛盾的日期——这正是时间闭环的锚点。

血嫁衣在井口悬浮旋转,嫁衣下摆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凝结成串串玛瑙。苏雨晴断裂的银簪突然迸发幽蓝电弧,簪体裂纹中渗出液态金属,沿着她掌心伤口逆流而上。"它在重组..."林默然话音未落,那些金属己在她手臂铸成臂铠,铠甲纹路正是祠堂棺木上的镇魂符咒。

染坊废墟深处传来机杼声。杜九章怀中的《鲁班经》残页疯狂翻动,焦黑纸页显现出鲜红纺锤图案:"是血织机!快毁..."未及说完,三条红绸如毒蛇窜出,缠住他脖颈拽向黑暗。网红主播薇薇安的摄像机镜头自动开启,取景框里映出的不是杜九章,而是个穿清代嫁衣的无面新娘正在织布——织机横梁赫然是杜九章的胫骨。

"闭眼!"林默然甩出证物袋里的黑狗牙,犬齿撞击红绸爆出火星。借着刹那光亮,苏雨晴看清红绸经纬线里编织的并非丝线,而是无数蜷缩的胚胎脐带,那些脐带正随着机杼声脉动。她臂铠上的符咒灼烫起来,本能地挥拳砸向染缸。缸体碎裂瞬间,浸泡在靛蓝染料里的数十具尸骸暴露无遗——每具尸骸心口都盛开着一朵丝线绕成的并蒂莲。

血嫁衣突然发出裂帛嘶鸣。井口涌出浓稠黑雾,雾中浮现六顶猩红轿子,轿帘上用金线绣着众人姓名。退休教师周文远突然痴笑着走向标有自己名字的花轿:"该上轿了...民国三十八年..."他枯瘦的手指触到轿帘刹那,皮肤迅速木纹化,眼珠变成两粒滚动的桃核。

"拦住他!"林默然射出登山绳缠住周文远腰腹,绳结却穿透躯体落空——老人的实体竟转移到十步外的花轿前。始终沉默的哑女阿椿突然撕开衣襟,胸腔肋骨如伞骨般撑开,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铃铛。她腹腔震荡出刺腹语:"轿是阳棺!上轿者天阴婚!"]

血月在这一刻发生畸变。月光凝成实体光锥刺向苏雨晴臂铠,符咒纹路如熔化的金水流淌全身。她眼前爆开无数记忆碎片:祖母蜷缩在染缸底部,用银簪在缸底刻写"寅时三刻毁织机";血红纺锤贯穿某个民国女子的太阳穴,喷溅的脑浆在墙上形成鲁班锁纹样......

薇薇安的摄像机突然失控漂浮。镜头自动变焦对准血织机,取景屏里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织机梭子上缠绕的竟是林默然的头发,而卷布轴正在缓缓展开他背部的皮肤。"认知污染!别看镜头!"林默然怒吼着砸碎摄像机,飞溅的零件却化作铁蛾扑向众人。其中一只铁蛾撞上苏雨晴臂铠,金属虫躯熔成滚烫的篆字烙在她锁骨:未时见棺则盲。

染坊地面开始翻涌。浸泡尸骸的靛蓝染料沸腾起泡,泡沫中升起七盏白骨灯笼。杜九章被红绸拖拽的身影在灯笼间时隐时现,他残存的右手正用血在虚空中画符。《鲁班经》残页燃烧着掠过众人头顶,火焰在夜幕烧出焦痕字迹:"灯笼照影处即生门,影动则门移"[5]]

林默然突然扑向东南角的灯笼。月光将他影子拉长投在砖墙,墙皮迅速剥落露出后面的青铜镜阵。镜中映出的并非当下场景——1953年的饥民正在分食染缸里的尸骸,某个干部模样的人胸前别着苏雨晴的银簪。"是时空夹层!"苏雨晴的臂铠重重砸向镜面,裂纹却在镜中饥民的脸上蔓延。饥民们突然集体转头,溃烂的嘴唇无声开合,口型正是阿椿腹语的内容:"填井眼"。

血嫁衣骤然膨胀笼罩整个井台。嫁衣内衬翻飞而出,赫然是张完整的人皮地图,上面用溃烂的脓疮标注着祠堂方位。林默然用紫外灯照射地图,隐藏纹路显现——六个带叉的骷髅头环绕井台,每个骷髅的牙床上都刻着他们的生辰八字。"献祭位..."他猛地扯开周文远的衣领,老人木质化的锁骨处,原本刻着"1953.7.15"的位置,正在浮现新的日期:2025.7.7。

阿椿的肋骨铃铛疯狂震响。染缸里浮沉的尸骸突然睁眼,数十双手臂抓住薇薇安的脚踝向下拖拽。主播腐烂的左肩迸出桃树枝条,尖锐断口首刺苏雨晴面门。"铛!"臂铠挡下致命一击,符咒金光顺桃枝逆行烧向薇薇安躯干。火焰中传出非人惨叫,薇薇安左眼弹出微型摄像头,镜头里循环播放众人进村前的画面——林默然的警车早己坠崖燃烧。

"现在相信了?"杜九章嘶哑的声音从织机方向传来。他半截身子己与织机融合,右手死死攥着滴血的纺锤:"我们早死在盘山公路了...这村子是往生者的规则牢笼!"血嫁衣应声裂开,漫天红绸裹住白骨灯笼。灯笼光晕扭曲成旋涡,将众人抛向祠堂方向。

重重砸在祠堂天井的瞬间,苏雨晴臂铠符咒刺入地砖。地面如水面般波动,底下六副棺木的盖板正在同步开启。最末那副棺材里伸出青黑的手,指甲缝嵌着林默然的警徽。

血月沉入井底的最后时刻,阿椿肋骨的青铜铃铛炸裂。冲击波掀飞嫁衣残片,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蝌蚪文——那是用脐带血书写的《荒村血契》终章标题:往生者永囚寅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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