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哥

———京城街道

朱雀大街上金箔铺的幌子被风卷起，细碎的金粉簌簌落在上官澄羽绯色官袍的肩头，他信步穿过喧闹的东市，玉带上的银鱼袋随着步伐轻晃，折射出细碎流光。街道两侧的银杏树光秃秃，长街尽头，桥头的书画摊前立着个白色身影。

那人的广袖被风鼓起时，腰间玉牌忽然折射出一道孔雀蓝的光晕。上官澄羽脚步微滞，官靴碾碎了枯树枝——几个月前在栖云阁，黄欢将同款玉牌塞进他手中…

"三哥的玉牌..."他下意识按住胸口暗袋，那里收着离京时兄弟们相赠的信物。前方那人正俯身细看摊上卷轴，雪色襕衫下摆沾着几点朱砂，恰似当初他们在后山埋酒时，黄欢衣角沾染的状元红汁液。

摊子前，黄欢指尖抚过桌面上石碑的暗纹，指腹下的凹凸触感让他想起岳羲后山的青石碑。半年前他们将陈年梨花白埋进碑下时，刘举锋在碑面刻下的"同气连枝"西字，此刻竟在京城的寒冬里灼得他眼眶发烫。书画摊老翁絮絮叨叨介绍着各位名家的作品，他却只瞧见卷轴间浮动的旧日光影。

“三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黄欢当即转过身。绯色官袍的少年逆光而立，腰间银鱼袋缠着几缕从御街带来的龙涎香，可那双眼还似当初接过玉牌时般清亮。他嘴角微扬，刚要开口却被扑来的身影撞得踉跄，官帽上的展脚幞头扫过他的下颌，落下几星金粉。

“状元郎这般莽撞，不怕被御史台参一本？”黄欢扯了扯被压皱的襕衫，目光扫过上官澄羽玉带上的双鹤衔芝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西街王记的糖炒栗子，要不要？”

上官澄羽怔怔望着他指尖的焦糖碎屑。他们当初在岳羲的街道闲逛时，黄欢也总是喜欢往他们手里塞各种吃食的油纸包，晨雾里胸口处的玉牌凉得浸骨，此刻却隔着衣料传来熨帖的温度。

“三哥怎会在...”话未说完，黄欢己拽着他拐进桥下的茶肆。二楼临窗的位置能望见金明池的粼粼波光，跑堂端来的雨前龙井在青瓷盏里浮沉，恍惚间竟与岳羲的粗陶碗重叠。

黄欢着茶盏边缘的水痕，目光掠过窗外往来如织的朱轮华轿：“金秋八月进的京。”他忽然倾身逼近，官袍上的沉水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焦甜扑面而来，“如今你这绯袍银袋的，可算是不负众望，恭喜恭喜啊”。

上官澄羽嘴角一弯：“是啊，不负各位兄弟姊妹的期望，如愿的留在了京城，可还是很怀念在岳羲的那些日子”。

“三哥可去过新开的金明池书局？”他转开话头，指尖无意识地蘸着茶水在案上勾画。水痕渐成岳羲后山的地形图，某处墨迹突然晕开——正是埋着五坛梨花白的位置。

黄欢突然轻笑出声，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锡壶推过来，“昨日偷挖我家老头的。”他晃了晃锡壶，酒液在壶底发出清响：“本想独享，便宜你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