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表是数学、英语、体育、英语，赵叶合计了一下，决定数学课下之后去问题目。
数学课上之前，赵叶想到了什么，神情恹恹的摊在桌上，时不时叹气。
宋雨佳听见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嫌弃的“啧”了下，捣了捣赵叶的胳膊肘：“你干嘛呀，别老是叹气！”
“你说，我天天去问地理，一条数学题都没问过，刘易会不会因为这个骂我啊。”赵叶簇着眉，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脸，“我这两天去问地理老是看见刘易盯着我，好凶啊。”
宋雨佳觉得她的担心太多余了，一副天塌下来我担着的豪情壮志：“嗨呀，你去嘛，他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嘛。再说了，我们班那么多数学热爱分子，一到下课肯定会把刘易拦住问上课听不懂的内容，你就放心大胆的去。”
赵叶听了，觉得在理，点点头，眼眸笑出弧度。
果不其然，数学课一下课，就有男生冲上讲台拦下了要回办公室的刘易，左一个题目右一个题目孜孜不倦地问着。
赵叶看准时机，飞速跑了出去，像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偷。
赵叶秉持着“早问完早拉倒，尽量避免和刘易碰面”的原则，一路狂奔，额前的刘海都被吹得纷乱。
刚到了办公室，江时衍正在读题干，赵叶就从前门处看到了刘易的身影。
什么情况！今天那群杠精怎么没把他拦住！
赵叶看着刘易不断逼近，后背的冷汗直冒。
果不其然，刘易看见赵叶又站在江时衍身边，知道她又是来问地理的。
气不打一处来，刘易拿着手里的试卷对着赵叶的肩膀就打了一下：“天天跑过来问地理，也没见哪一次问过数学！”
压着声音，但是能听出来声音里的不满。
打的那一下并不疼，因为刘易并没有真的打赵叶，但是赵叶自知理亏，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不知道江时衍是看题目太专注了根本没听见，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假装没听见，一直低着头很认真的在分析选项。
刘易见赵叶不说话，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已的办公位上坐着了。
赵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于地理上，努力将办公室里的嘈杂声抛开。
须臾，江时衍也看好了题目，面容平静，手指指着题干上的关键词，很清晰的能看见手背上突出的青筋：“这种题目该怎么做呢，应该这样思考……”
赵叶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
很快，题目便讲完了。
正当赵叶以为江时衍还会像之前那样进行总结的时候，他却突然侧过身，打开了办公桌下的抽屉。
一整套动作干脆利落，前后不到两秒。
赵叶还在诧异江时衍在拿什么，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已经落在她的眼帘。
江时衍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红棕色的二十元，微微向前伸着手臂，赵叶清晰的看见了他腕处若隐若现的青蓝色血管。
什么东西？
让我帮他去小卖部买东西吗？
赵叶一头雾水，反射弧长的她还没反应过来。
江时衍的眼睫上下掀动了一下，眼眸清澈透亮，仿若藏着全世界的温柔：“我这里有二十块钱，给你，要不要？”
“啊？”赵叶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瞳孔向下移了移，最后定格在那张二十元纸币上，“为什么？”
“我不喜欢用现金。”江时衍薄唇轻启，冒出来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
这句话传入神经的时候，赵叶不由自主地就捋了一下它的迷之逻辑。
我不喜欢用现金。
所以给你二十块钱现金。
这什么没头没脑的逻辑？
这年头支付宝微信流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用现金。
按照这个逻辑，岂不是逢人就给20块现金？
看着赵叶愣神的样子，江时衍微微勾了勾唇角，眼睛里荡出笑意盈盈，知道这个强硬的理由没能把小姑娘糊弄过去，只好再次解释道：“这个就当作是给你的一个激励，看你花在地理上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给你一个小奖励。”
这又是什么逻辑？！
频繁问题目都在当代高中生这里已经变成“值得奖励20元”的事情了吗？！
赵叶的手垂在身侧，没有动，拒绝的话被压在心口，答应的话又说不出来。
江时衍也不急，拿着钱的手就悬在半空中，似乎在等待赵叶的回答。
僵持中，上课铃突兀的响起。
已经来不及再多说什么，江时衍快速的将那二十元往赵叶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一夹，合上书递给赵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但是从眼睛里还是可以看见笑：“上课了，快回去吧。”
赵叶接过书，心里像被塞满了蜜糖，目光灼灼，眼尾向后舒展，淡红色的唇不断上扬：“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转身，快速跑回了班。
英语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赵叶才慌慌张张的进了教室。
坐下来之后，赵叶托着腮，听了一会儿英语课，思绪不由的飘到刚才江老师对着她的笑，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英语老师刚好走过赵叶的座位旁边，看见赵叶低着头在偷笑，极其不满：“刚刚上课迟到就算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我的课有那么好笑吗？”
赵叶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托着腮的手，端正地坐好，中规中矩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老师你继续。”
英语老师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讲课。
赵叶也没再开小差，认真地听起课来。
下节是体育课，赵叶和宋雨佳结伴去操场。
路上，宋雨佳忍不住好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问道：“你刚刚英语课在笑什么啊？”
“啊？”赵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挠了挠发丝，尽量让自已显得平静，“啊……就……没什么啊，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了嘛。”
宋雨佳十分怀疑：“Are you sure？”
赵叶假装若无其事，但是想到刚刚的画面，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飞：“对啊，真的没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赵叶觉得尴尬，便想着怎么找话题。
看见有同学拿着各类球拍从器材室跑出来，赵叶立即拉着宋雨佳快速往相同的方向跑：“哎呀，快点，不然等一下就没有羽毛球拍啦！”
“来了来了！”宋雨佳被赵叶拉着，跟着跑起来，没再多问什么。
那天回到家，赵叶坐在台灯下，拿出书里夹着的那张二十元，上面仿若还遗留着江时衍手心的温存。
赵叶像对待一个易碎的宝贝一样小心的着边缘，笑得热烈。
那张纸币的反面是桂林山水。
前几天上地理课，讲喀斯特地貌时，江时衍说到过桂林山水。
江时衍说，桂林山水是他心目中最漂亮的喀斯特地貌。
赵叶盯着那张纸币上的桂林山水看了好一会儿，辛福的有些发晕。
打开备忘录，赵叶新建了一页，一字一字打道：
“2014年11月8日，喀斯特地貌。”
她看着这几个字笑。
这是他眼里最美的景。
印在20元背后。
现在在她手掌心里。
期中考试早已经淡出了九班同学们的记忆，好像还没有在考后好好的放松一场，来势汹汹的月考又成了新一波“难关”。
考试前还有三堂地理课，对于江时衍布置给学生的任务量来说，足够了。
这一堂地理课，江时衍要用来把考试范围内最后一节新课讲完，下一堂用来处理练习，最后一堂依旧按照惯例给学生们自主复习。
江时衍不慌不忙的进入教室，敲了敲黑板：“好了，大家把课本拿出来，这节课我们讲土壤的分层与结构。”
在一片拿书的“叮叮咣咣”和翻书的“呼啦”声中，江时衍开始讲新课。
赵叶挺直了她的腰板，目光绵软的看着讲台上认真讲课的脸庞，抿了抿唇角，藏起了几分笑意。
或许是同学们感觉到了月考来临时的紧张氛围，没有人插嘴，江时衍一路顺通的往下讲。
“好，我们来看成土母质的分类。”江时衍抬手，翻到下一页。
“成土母质分为酸性岩母质和碱性岩母质，这个考试一般不会考，但是我还是给大家简单说一下。”说着，江时衍抬手，在黑板上写下“碱性”和“酸性”，分别在后面打了个冒号。
江时衍的右手捏着粉笔，显得他的手指更加修长：“下面我说什么元素，你们就告诉我那个元素的化学符号是什么。”
下面的“化学大佬”们蠢蠢欲动，身子不由得向前倾，蓄势待发准备抢答。
“第一个，钙。”
“C！A！”9班的化学大佬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弄自已化学水平的机会，恨不得把房顶掀翻，使出吃奶的劲大喊大叫。
江时衍被气笑，一边微微挥手一边安抚着学生们的情绪：“好好，大家安静一些，不要吵到别的班上课。”
语毕，他快速在黑板上写下了Ca。
男生们也安分了一些，不再那么激动。
江时衍接着报元素名：“锰。”
“M！N！”好像是刚刚那一幕，大家的情绪都被点燃了，都纷纷积极的回答起来。
江时衍转身去写化学符号，可是落在黑板上的字迹却是“Mi”。
一阵哄笑声迭起，其中最为吵闹的是男生的笑声。
“老师，你高中的时候化学考试是不是都是不及格啊？”陆向沉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哈哈哈……”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
在学生们的起哄声中，江时衍有点窘迫，干咳两声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老师，你是不是英语也不好啊！N都能写成I！”
不知道是谁又补了把刀，台下的笑声如轻漪泛滥成巨浪，一阵笑声再次沸腾。
底下的学生东倒西歪，乱哄哄闹成一片，刚刚认真安静的课堂氛围消失殆尽。
宋雨佳在赵叶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笑死了，他们怎么这么好笑啊……”
江时衍让大家安静下来，开始交老底：“刚才是笔误，但是我上学那会儿英语成绩确实是不怎么好，我背单词特别慢，一周只能背一个，而且到了下一周上一周我背的就忘了。”
“所以当时也是因为英语差，只考到了栗清师范大学，现在想起来很后悔。”
栗清师范大学算是栗清市数一数二的大学，在全国范围内也是五百强，是一所211学院。
一目了然，江时衍的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
“只考到？！”
“我去，我都自愧不如了！！”
“我考到栗清师范大学我都要高兴死了，他居然说‘只考到’？！”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
在吵吵闹闹的讲话声里，江时衍舒展着眉头，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愠色：“但是我那会儿除了英语其他科都很好，像化学地理啊什么的都还可以，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偏科是大忌，木桶最好不要有短板。”
江时衍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仿佛在讲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出奇的平静。
赵叶突然有点不敢直视江时衍，垂着眼，遮去眼睛里的向往。
江老师真的很优秀。
“老师，那你为什么还不会写啊。”
“对呀对呀……”
“你不会是在跟我们吹牛吧？”
下面的质疑声不断的传来。
“我当时选科的时候没有选化学，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碰过，已经忘掉了。”江时衍不慌不忙的解释，眉宇间都是冷静，“等你们上了大学就知道了，学过的知识太久不看，是会忘记的。”
这下子，才没有学生出言抬杠。
窗外的阳光飘进来，不知道什么花开了，一阵一阵的幽香在空气中酝酿着。
“我当时选的是文科，学的是政史地，所以理科的知识已经不记得了。”
讲台上的江时衍穿着白色卫衣，配了一条牛仔裤，柔软宽松，脚上踩着一双低帮的匡威经典款，显得身型高瘦，气质温柔。
十一月份的汶励市已经很冷了，江时衍似乎不怕冷，只穿了一件，锁骨和脚踝骨清晰明了，暗戳戳地撩拨着赵叶的心尖。
闻言，学生们皆是一片惊讶。
“我X，他选的是文科！”
“真的吗？天呐！”
“我之前下意识的就以为他选的是理科，想不到啊想不到……”
“绝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赵叶比较平静，在她看来，这么温柔的人，就应该是选文科的才对。
“上高中的时候，觉得文科比较好学就选了文科，其实只需要把知识点理解了，那些东西就很好背了。”
赵叶听着江时衍温和清冽的嗓音，瞬间觉得心头一片开阔。
可能是觉得偏题太过严重，江时衍不得不把学生们的思绪拉回正轨：“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这节地理课下课之后，上午的四堂课就到此结束，也就意味着到了学生们回家或者回寝室午休的时间。
江时衍也不拖课，下课铃一响，学生们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飞奔出教室，立刻将前门堵得水泄不通，后门也没能幸免。
很多人都在汶励一中订了午餐，害怕自已抢不到好吃的菜，所以跑的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你快点儿！不然就只剩水煮大白菜了！”
“我还要去充饭卡，帮我占个地儿啊！”
“快快快，来不及了！”
“……”
赵叶没有订饭，她是自已回家吃，看着一群人仿佛十天没吃饭一般的疯狂劲头，一边庆幸自已不用在学校抢饭，一边气定神闲地背着包在前门口等宋雨佳。
宋雨佳动作慢，中午回家要带的东西赵叶一般都是提前准备好，到时间了背上书包就可以直接走，但是宋雨佳偏要拖到不能再拖的节骨眼儿上才肯收拾，这会儿估计又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江时衍站在讲台边的角落里，一直等到学生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出教室。
他知道学生们上了一上午的课，都急着去吃午饭，所以没有跟他们抢这走出教室的半分钟。
方才等待的时候，江时衍恰巧看见走廊的栏杆旁站着的赵叶。
初冬正午的阳光不辣眼睛，斜斜的笼在小姑娘的肩膀上，头发蓬松凌乱，胡乱的扎在脑后形成一个丸子，是赵叶上课前害怕碍事随便绑的，颈后和耳边的碎发软软的趴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刘海自然的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角。
赵叶正低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已的脚尖，视野里却落入了那双白色板鞋，怔了一下后，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江时衍正站在她面前。
赵叶的瞳孔微微一闪，眼睫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手指不由自主握紧：“江老师……怎么了吗？”
“把这两节的内容好好看一下，练习认真做，有不会的过来问我。”
赵叶视线上移，又看见了那双温柔的没话说的眼睛，心头突然一热，仰着头笑：“好。”整洁的牙齿隐在淡粉色的唇后，清纯可人。
江时衍点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赵叶看着江时衍挺拔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宋雨佳已经出了教室门。
“诶？刚刚江老师找你了？跟你说什么了啊？”
赵叶愣了一下，强忍着笑意，转而故意撇着嘴：“不告诉你，你猜猜看？”
宋雨佳顿时泄了气，无奈的摊了下手：“好啊，现在都已经打通江老师了嘛！连我都不告诉！”
赵叶不说话，表面上装的风平浪静，心里开心的要飞。
或许，某些幸福，也不一定非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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