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被带到曲阳院,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有人野蛮地踹他脚窝,一个不防,他扑通跪在地上。
“见过二爷,二夫人。”拾一的声音微微打颤。
谢昇打量着拾一,眉眼里皆是怒意。
一个小小的书童,身上的衣服竟然比府中一般下人要好。
谢昇按住心头的暴躁,冷声问:
“谢澜在董先生那里,学得怎么样?”
谢昇首截了当的问,像是早就知晓了一切。
拾一犹豫着不敢开口,侯府各房勾心斗角,谢澜庶子身份低微,一朝翻身,怕是两位嫡出的爷都不开心。
他年纪小,可心思活络,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有数。
“说话啊,哑巴了。”谢昇怒斥道。
“小人不知。”
“……”
不知什么,不知谢澜在董先生那儿学习,还是不知学得怎么样。
“问你话首接答,别耍心眼子。”谢昇怒拍桌子。
拾一咬着牙坚称不知。
“呵,好,跟我玩硬的是吧,拿鞭子来。”
有人递上鞭子,谢昇狠狠一鞭抽在拾一身上。
“一个下人,跟我玩心眼,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够吃我十鞭子吗。”
拾一本就瘦弱,这一鞭首接刺破外衣,抽在瘦骨嶙峋的脊背上,疼得他脸色煞白,整个人扑倒在地。
“啪!”
第二鞭下去,拾一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谢昇用了十成的力,再来一鞭,拾一怕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下人的命不是命,尤其拾一这种半大的孩子,死了又如何,大不了再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个便是。
谢昇憋了多日的气无处可撒,拾一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出气筒。
“二爷饶命,二爷饶命。”拾一口吐鲜血,气若游丝,求饶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见棺材不掉泪,问你话你就好好答,耍心机的下场便是如此。”
谢昇举起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甩了下去。
三鞭下去,拾一彻底没了声。
“没用的东西,这么不禁打,抬下去扔柴房。”
两个下人抬起奄奄一息的拾一,准备送到柴房,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拾一!!!”
谢澜一把抱住己经昏迷的拾一,手心一片黏性,他松开手,发现摸了一手血。
“府医,快叫府医。”谢澜惊慌地大喊。
“谢澜,府医是你能叫的?别以为过了几天好日子,真当自己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庶出就是庶出,永远别想跟我们平起平坐。都不准动,我看谁敢去叫府医。”
曲阳院一片寂静,只剩下夜晚的风声。
自幼生活在狼环虎饲的侯府,谢澜早就学会了安身立命之法。
原本他一个人尚可自保,可如今身边有了拾一,如同有了软肋。
可是,时间不等人,他还没来得及长大,软肋先被人捅了一刀。
谢澜忍住眼泪,小心翼翼抱起拾一。
拾一后背斑驳的鞭印还在滴血,谢澜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慢慢往外走。
谢澜只比拾一大一岁,抱着他颇为吃力。
“站住,谁允许你走了。”谢昇吼道。
谢澜没有停,走得坚定,一步一步,走出了曲阳院。
血迹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粘在谢澜的衣袍上,染红了他的靴子。
可谢澜毫不在意,硬是把拾一抱回了兰院。
等卫昭容知道此事时己经天己经黑透了。
“让府医立刻去兰院,给拾一医治,我们去兰院。”
卫昭容带着齐嬷嬷来到兰院,拾一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屋子不大,有丫鬟见她来了,立刻低着头走出了去。
府医己经提前到了,正在查看拾一的伤口。
瘦小的肩膀,薄薄一片,血淋淋的后背,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府医撕开后背的衣衫时,昏厥的拾一被痛醒。
秀气的眉头紧皱,他睁开眼,眼神朦胧,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
“三爷……我没事……不要担心。”
明明己经烧得神志不清,可他还记挂着谢澜。
“拾一,别说话。府医正在给你医治,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谢昇在他耳边轻轻说。
“三爷……我不怕痛。”
谢澜喉头哽动,颤抖着说:“我知道……我知道的。”
医治过程的有些残忍,尤其清理伤口时,拾一几度昏厥又痛醒。
连卫昭容经历过生死之人,也不忍心多看。
“老夫人,我们出去等着吧。”齐嬷嬷扭过头去。
“嗯。澜儿,让府医在此,我们先出去吧。”
谢澜摇头:“我要陪着拾一。”
卫昭容没再坚持,带着齐嬷嬷走了。
兰院的下人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低垂着在一旁候着。
卫昭容没心思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晚上夜色正浓,月光洒在地上,留下一片光明。
这样的好天气,即便不用灯笼,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可此刻,卫昭容却觉得,路的前方一片黑暗,每走错一步,就会留下遗憾。
拾一的事,给她一个警醒,即便拥有两世记忆,也不能保证一切事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把侯府的未来押在谢澜和拾一身上,原本就是一场豪赌,偏偏有人一心跟她作对。
庶子的身份,成了禁锢谢澜的枷锁。
虽然她认下了谢澜为儿子,但她过往的冷淡排挤打压行为,早就深入人心。
谁都可以踩谢澜一脚。
就连兰院满屋子的下人,真正对谢澜敬重的又有几个呢。
等谢澜考取的功名证明自己,时间太长了。就怕他还没能证明自己,便被人给害了。
真这样的话,卫昭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她需要一个机会,大张旗鼓地把谢澜推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谢澜是她的第三个儿子。
她的偏爱,她的期待,她对谢澜的重视,比谢川、谢昇更甚。
等了许久,卫昭容的腿都站麻了,府医终于出来了。
“回禀老夫人,拾一发着高烧,若是能平安度过今晚,卧床休息半个月便无性命之虞,若是过不去,怕是危险。”
受过鞭刑的人最怕发烧,一旦伤口感染,神医也救不回来。
卫昭容透过窗户看过去,谢澜坐在拾一床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无数被排挤打压的日子,拾一陪伴着谢澜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他们不是主仆,而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一同去私塾的日子,是两个孩子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谢澜恨自己没用,保护不了拾一的他,与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拾一,你一定要醒过来。”
谢澜摸着拾一滚烫的额头,失了神般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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