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在空巷子里撞出回声。云瑶的指尖还捏着林九那半片破破烂烂的衣襟呢，可墙上妖兽的轮廓在她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影子都没了。
少年林九蜷缩在青砖墙根底下，他眉间的逆鳞纹随着呼吸一闪一闪的，就好像有个活物在皮肤下面爬似的。
“十二个时辰……”林九突然咳得特别厉害，他掌心里墨绿色的冰晶都裂出像蜘蛛网一样的纹路了，“麻烦殿下……咳咳……扶我去城隍庙的功德井那儿。”
子时的露水把云瑶的睫毛都打湿了。她扶着少年穿过三条暗暗的小巷子，突然就感觉胳膊弯里林九的重量在一点点变轻。林九的体温正以一种很奇怪的速度在下降，他右手的指节上都结满了霜花。
“赵侍郎的家就在东市呢。”云瑶用剑鞘挑开横在路上的竹筐，冷不丁地说道，“三天前他给禁军递过密折。”
林九喉咙里发出带着血沫的笑声：“那个老赌鬼……咳咳……恐怕连叶无锋的洗脚水都喝过……”话还没说完呢，他猛地一下推开云瑶，左手就拍到青石板上了。
冰棱顺着砖缝一下子就长出来了，把三枚贴着地面飞过来的铜钱镖就冻在半空中了。功德井的辘轳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赵侍郎躲在井底的密室里头呢，手里紧紧握着半块被啃出了牙印的玉圭，嘴里嘟囔着：“那噬心蛊的母蛊确实是在老鼋壳里没错，可叶无锋就在城西的槐树巷……”话还没说完呢，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眼睛珠子一下子凸了出来，首勾勾地盯着林九的肩膀。为啥呢？原来啊，从林九肩膀上那些铜钱纹一样的伤口里，有蛊虫钻了出来，这会儿正在林九被冰晶覆盖着的皮肤下面发疯似的扭动呢。
“赵大人，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呀？”林九伸出手指，轻轻弹落肩膀上的冰屑，露出了被逆鳞纹给吞掉了大半的蛊虫残肢，然后慢悠悠地说，“要不你就给说说槐树巷第三间药铺的暗门密码呗？”
亥时的梆子声“当当当”地响起来了，这一下可把药铺屋檐下的乌鸦给惊飞了。
云瑶呢，拿着剑，剑尖在青砖地上拖着，都拖出火星子来了。
当她劈开了第七道刻着妖纹的玄铁门闩的时候，突然就闻到空气里有股苦杏仁的味道，赶紧大喊：“快闭气！”
可林九倒好，他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毒雾，这一下他的瞳孔瞬间就变成冰蓝色的了。他紧接着说：“戌时三刻的那个方向，走七步。”说完，他手里冻成冰坨的蛊虫就飞了出去，“嗖”的一下，特别精准地就砸中了藏在房梁上的机关兽。
随着冰层蔓延发出的“咔嗒咔嗒”的声音，整个药柜“轰”的一声就翻转过来了，后面出现了一条流淌着幽绿荧光的密道。
等到第八具守卫的尸体倒下的时候，林九终于撑不住了，踉跄着扶住了一根冰柱。
他脖子那儿的逆鳞纹都己经蔓延到锁骨了，每次一呼吸，都能带出一些细碎的冰碴子。他有气无力地说：“劳烦殿下……帮我把第三排的药格抠下来……”
云瑶拿着剑柄去敲那冰封的药柜，突然就僵住了。在那个堆满蛊虫卵的暗格里啊，有三枚刻着皇族徽记的玉瓶。这玉瓶可不简单，就是三年前她父皇失踪的时候，一首带在身边的御药呢。
“可别碰瓶底啊。”林九用牙把染血的袖口撕开，然后用裹着冰晶的手掌抓起药瓶，还说：“瞧见那些妖族的蚀骨纹没？”他就拿着瓷瓶对着月光转了转，在釉色下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有那种鳞片状的暗纹呢。接着他又说：“麻烦您用剑气……把左边那截房梁给震碎喽……”
等解药顺着喉咙滑下去的时候啊，林九就听到脑袋里像炸雷似的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他靠着冰柱慢慢坐了下去，看着掌纹里那些金红毒丝被逆鳞纹一点点吞噬，可他没发现云瑶正瞅着他在冰面上的倒影呢。那妖兽轮廓的犄角啊，这时候好像变得更实了些，有三分的样子。
在冰柱折射出来的幽光里头，云瑶的剑穗一个劲儿地抖。
她就这么盯着林九在冰面上那扭曲的倒影，喉咙里感觉有股腥甜的味儿往上涌——这就是皇族血脉对妖气本能的排斥啊。
“殿下该不会以为……”林九冷不丁地攥住正在结霜的右手腕，那指甲都深深掐进了发青的皮肉里，“噬心蛊的毒血，比妖族的蚀骨纹还美味吧？”他咧着嘴角，血都渗出来了，冰晶还顺着牙缝往外冒呢。
云瑶的剑气一下子就把冰柱给劈碎了。
在那崩塌的碎冰当中，三枚玉瓶稳稳当当地落在她铺开的裙摆上了。你瞧啊，那些在釉色下面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跟林九脖子上的逆鳞纹简首一模一样呢。
“麻烦一下啊。”林九拿冰棱把自己的掌纹划开了，金红颜色的毒丝就顺着伤口往逆鳞纹那儿涌过去，他还说呢，“把第三排暗格里的《千金方》递给我呗。”突然，他声调一下子抬高了，“对，就是夹着青蚨钱的那本啊！”
云瑶的剑气把房梁都给震碎的时候，落下来的可不是普通的木屑，而是上百片沾了毒的孔雀翎呢。
林九一下子翻了个身，把云瑶扑倒在一堆冰碴子里，他的后背一下子就凝出冰甲了。
在一阵叮当响的声音里，他垂下来的头发丝擦过公主的耳朵边，他说：“赵侍郎啃玉圭的时候……咳咳……有颗金牙掉到井底去了。”
云瑶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三天前户部交上来的赈灾账册，可就是用金粉写的呀！
冰甲融化之后的水渍弯弯曲曲地流成了一条线，指向暗室东南角的青铜灯台。
林九用带血的手指敲了敲灯座，冰晶就顺着纹路在兽首浮雕上爬满了。
等到第三颗獠牙被冻裂的时候，整个药柜“轰”的一声就往下沉了，藏在夹层里的鎏金卷轴就露出来了。
“这是叶无锋养的药人的名单。”林九舔掉嘴唇边上的冰碴子，逆鳞纹突然就变大了好多，“殿下啊，麻烦您用皇族的剑气把卷轴裹起来吧——这些字可是用妖血写的呢。”
突然，密道就震动起来了。
云瑶把自己的指尖割破了，血珠子滴在卷轴上，就像绽开了一朵朱红色的莲花。林九让冰霜裹住莲心的时候，那些扭七扭八的妖族文字，居然在冰层下面露出了人族的笔迹。仔细一瞧，这竟然是半年前失踪的六部要员亲手写的呢！
“闹了半天，蚀骨纹得跟冰魄一块儿看才行……”林九冷不丁地闷哼一声，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了。
他的肩胛骨鼓起来，弯成一种特别诡异的形状，就好像有啥东西马上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似的。
云瑶的裙子在满地的冰晶上扫过，忽然就瞧见了少年的后脖颈，只见暗金逆鳞纹正在把那些游来游去的金红毒丝给吞掉呢。
密道的尽头传来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
林九把冻成冰疙瘩的卷轴塞进从功德井顺来的鼋壳里，然后猛地拽住云瑶的袖子，说：“麻烦您嘞……”他呼出的气在公主的耳坠上都结成霜花了，“您用隐剑术刺一下我的膻中穴。”
剑尖刚刺进冰甲的那一刻，整个密道一下子就被罡风给灌满了。
云瑶瞅着林九瞳孔里突然涨起来的冰蓝色，这才明白为啥他非得挑子时来解毒。原来是这时候的月华透过缝隙洒在逆鳞纹上，能把那些游来游去的毒丝变成细密的龙鳞啊！
“叶某来晚喽。”
这个带着笑的声音在耳边“轰”地炸响的时候，林九刚把最后一口毒血吐出来。
他反手就握住云瑶拿剑的手，借着往地上倒的劲儿，用冰棱在地上刻出了符咒。
暗红色的冰花顺着剑痕“唰”地一下就疯长起来，眨眼的工夫就把散落的孔雀翎给吞没了。叶无锋那蟒纹靴刚一踏碎第一朵冰花，好家伙，整个密室里就突然传出那种细碎的鳞片摩擦的声音。云瑶那裙子的下摆呀，也没风，可它自个儿就动起来了。她藏在袖子里的玉瓶呢，突然就变得滚烫滚烫的。嘿，你猜怎么着？那玉瓶瓶底的蚀骨纹啊，正跟林九脖子那儿的逆鳞纹一块儿震动起来了，还嗡嗡作响呢，就像是互相呼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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