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界化解冲突的手段,像是在一锅沸油里滴入了一滴水银。表面上,沸腾平息了,但锅里的每一滴油,都因此变得更加沉重和警惕。
会议厅内,那股几乎要撕裂空间的对峙气息暂时消散,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冰冷的审视。
张知玄重新闭上了眼,只是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体内的“静心咒”仍在流转,但这一次,咒力包裹的不再是心神,而是那个关于“雷击枣木香灰”的、令他脊背发凉的秘密。
蓝大祭司将那只“听风蛊”塞回腰间布袋,手指看似随意地在袋口打了个结。她看向吴界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敌意,而是掺杂了三分忌惮、七分猜疑,仿佛在看一只披着人皮的未知生物。
圣殿骑士团的老团长手按剑柄,中东的女长老调整了一下黑纱,南美的胖萨满则停止了幻想烤玉米,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评估着这位年轻的召集者。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金字塔尖的存在,习惯了用自己所掌握的“规则”去衡量世界。但吴界刚刚展露的那一手,己经超出了他们的规则范畴。这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一种维度的碾压。
“好了,既然大家己经冷静下来。”陈平适时地干咳一声,试图将议程拉回正轨,“吴界先生,关于你提到的‘联合’,具体的章程……”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面前茶杯里的龙井茶,毫无征兆地,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杯……滚烫的、冒着热气的牛奶。
陈平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了。他甚至下意识地端起来闻了闻,浓郁的奶香扑面而来。
“陈老,您什么时候改口味了?”林轩在一旁小声嘀咕,他以为这是什么机关的特殊待客之道。
但下一秒,他的嘀咕声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见,坐在对面的蓝大祭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正首勾勾地盯着桌面。而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她那只盘踞在手腕上的碧绿小蛇,不知何时竟掉在了那里,并且……变成了一根绿色的、扭扭捏捏的橡皮糖。
“我的……阿碧!”蓝大祭司发出了一声尖利刺耳的惊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这绝不是幻术!
在座的都是行家中的行家,任何精神干扰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这是一种……更底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改变。
“怎么回事?!”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霍然起身,他身旁的十字重剑发出一声嗡鸣,一圈淡金色的圣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净化周围的一切“异常”。
然而,那圣光刚刚离体三尺,就像遇到了无形的海绵,被瞬间吸收得干干净净,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老团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骇之色。他的“守护圣域”,对眼前的现象……无效!
张知玄也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并指如剑,口中低喝:“敕!”
一道肉眼难见的金色符箓凭空出现,试图镇压这片空间的“气”。可那符箓刚一成型,就像墨迹滴入水中,迅速散开、淡化,最终消失于无形。张知玄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的法力,被“稀释”了!
“我靠!我靠!”林轩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指着会议厅的墙壁,声音都在发颤,“墙!墙在流!”
众人骇然望去。
那面挂着山水画的实木墙壁,此刻竟真的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流淌。那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在流淌中被拉长、扭曲,最终汇入一片深褐色的“瀑布”之中。
整个会议厅,仿佛变成了一个达利的超现实主义画作。
空间的逻辑正在崩解。
南美胖萨马的额头上滚下黄豆大的汗珠,他抓起胸前的一串兽牙项链,用一种古老的语言急速吟唱着。项链上的兽牙散发出蒙蒙的微光,试图与某种原始的自然之力建立连接。
但他失败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完全真空的玻璃瓶,无论如何呼喊,都得不到外界任何熟悉的回应。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攫住了这些站在人类巅峰的强者们的心。
他们所依仗的一切——千年的传承,强大的秘法,坚定的信仰,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他们就像一群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在陌生的空气中徒劳地挣扎,却发现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不是攻击。
如果是攻击,他们反而不会如此恐惧。
这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用橡皮擦,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擦去这个世界原有的“设定”。
“是它……”凌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面前的所有设备屏幕,己经变成了一片狂乱闪烁的雪花点,“所有的物理参数都在疯狂跳动,时间、空间、能量守恒……全都在……失效。”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中央,只有一个人还坐着。
吴界。
他没有去看那流淌的墙壁,也没有去关心那杯变成牛奶的茶。他只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穿透了大气层,看向了那片冰冷、死寂的宇宙深空。
他知道,“物业”来了。
这不是警告,不是示威。
这只是一次随意的、甚至可能是无意识的“试探”。
就像一个人走过草地,他的脚步会踩倒几根青草。他没有恶意,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青草。
而他们,就是那些青草。
“都别动。”吴界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在这片规则崩坏的混乱里,他的声音,是唯一没有被扭曲的东西。
“放弃所有抵抗,收敛你们所有的力量。”吴界继续说道,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不要试图去理解它,更不要试图去对抗它。你们越是挣扎,‘错误’的信号就越是明显,橡axa擦除’的力度就会越大。”
蓝大祭司死死地抱着那根变成橡皮糖的“阿碧”,身体因恐惧而发抖,但她还是听从了吴界的话,强行压下了催动本命蛊的冲动。
张知玄也散去了刚刚凝聚的法力,任由那股被“稀释”的空虚感传遍全身。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他们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唯一看起来还“正常”的人。
会议厅的崩坏还在继续。天花板上的吊灯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滴落,汇聚在地面上,形成一滩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水银。桌子和椅子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分解成最原始的尘埃。
林轩感觉自己的腿也开始发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小腿正在变得……半透明。
“老大!救命!我要变成鬼了!”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闭嘴。”吴界呵斥道,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己经变得一片深邃,无数细微的、代表着因果的丝线在他瞳孔深处流转、崩断、重组。
他在计算。
在这场宇宙级的“随机删除”中,计算着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幸存”的坐标。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的扭曲达到了顶点。
会议厅消失了。
所有人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灰色的虚空之中。上下左右、远近前后,所有的空间概念都失去了意义。一股冰冷的、要将他们彻底分解、抹去存在痕迹的意志,从西面八方碾压而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吴界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我靠拢。”
“以我为……‘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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