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沉重的阴霾，将窗棂上的冰凌映成细碎的银条。
顾晚是被一阵极其温柔的触感唤醒的。
有什么柔软温凉的东西，正一下下，极其耐心地梳理着她散在枕侧的雾紫色头发。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花瓣。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朦胧。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几缕熟悉的、被晨光染成亚麻金棕色的柔顺发丝，然后是近在咫尺的——顾晓那张清绝的侧脸。
姐姐早己穿戴整齐那件修身的深灰色羊绒衫，正侧身坐在炕沿。她没有束起头发，微凉的亚麻色长发倾泻在肩头，发梢垂落，在晨光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晕。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拿着一把牛角梳，另一只手轻柔地拢着她蓬乱的发尾，极其缓慢地、一丝不苟地梳理着那些微乱的发丝。垂落的发丝蹭在顾晚的脸颊上，带来微凉的、令人眷恋的触感。姐姐低着头，晨光勾勒着她微抿的唇线，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温柔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和，仿佛在进行某种庄重的晨间仪式。
空气里漂浮着暖炕一夜烘出的微焦木屑气息和顾晓发间那清雅如同雪后初梅的幽香。
梳齿划过头皮的触感温柔而酥麻，让顾晚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来。她彻底醒过来，意识回笼。昨夜被窝里相拥的暖意、姐姐紧握着她手心的温度、还有那安抚般的轻摩……清晰的记忆带着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瞬间回流！她的脸颊立刻染上红晕，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闪躲羞涩，反而带着一种刚被宠溺过的、近乎恃宠而骄的慵懒，像只被主人顺毛捋得浑身舒坦的猫，微微偏过头，让姐姐梳理的动作更方便些，雾紫色的眼眸亮晶晶地追随着顾晓近在咫尺的清丽面庞。
“醒得正好。” 顾晓的声音也浸润了晨曦的清润，比往日少了几分清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另一只手的手指甚至轻轻捏起顾晚额角一缕打结的碎发，小心翼翼地、用梳子耐心地一点点理顺，“再懒下去，季屿就要把锅盖掀翻了。” 她微微抬眸看了顾晚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唇角甚至因此微微上扬了半分，形成一个清浅却异常鲜活的弧影。
那抹浅笑如同冰河融化的第一滴水滴，在晨光中折射出炫目的光芒！顾晚的心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巨大的幸福感几乎要撑爆胸腔！她看着姐姐专注帮她梳头的样子，感受着发丝被精心呵护的温柔，再想起昨夜那份沉甸甸的、几乎将她融化的暖意……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顾晚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接受，带着点小小的娇憨和得意，首接环抱住了顾晓那还握着一缕她头发的手腕！
她把脸颊撒娇似的埋进那只手背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毫不掩饰的依赖：
“那又怎样？姐姐替我梳头，他能管得着？”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晨光里的微尘。
这大胆又自然的亲昵让顾晓的动作顿住了。
被抱住的手臂僵了一下。
顾晚的心也跟着悬起一秒。
但仅仅是一瞬。她感觉到姐姐手腕上绷紧的肌肉线条很快便松弛下来。
顾晓低头看着她那孩子气的举动，看着埋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底那片冰琥珀色的湖泊中，漾开了一圈极其清晰的、无奈而又纵容到底的涟漪。仿佛在无声地说：你呀……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任由顾晚抱着。那只被抱住的手腕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顾晚能更舒服地枕着。另一只握着梳子的手则继续梳理的动作，梳理的力道更加轻柔了几分。
“没个正形。” 顾晓轻斥一声，语气里却全然是无可奈何的柔软纵容，连刚才清浅的笑意都未曾完全褪去。那只没被抱住的手，在梳理的间隙，甚至极其自然地用指背极其温柔地、像拂去雪花般，轻轻蹭了蹭顾晚蹭乱她手背的软软额发，动作自然而熟稔，不带一丝勉强。
门帘猛地被掀开！
“哎哎哎！顾晓姐！晚晚！快快快出来看我的宝贝……”
季屿亢奋的大嗓门如同点燃的爆竹，瞬间打破了这方寸之间的宁静与旖旎！他抱着他装满石头宝贝的破布袋冲了进来。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就首首地撞上了炕沿上——
顾晚亲昵地抱着姐姐的手腕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整个人依偎在姐姐身边。
顾晓一只手正轻柔地梳理着妹妹的头发，另一只手被抱着，手指还停留在她额发处，脸上那未来得及敛去的、带着无可奈何宠溺的温柔笑意，仿佛春日初融的湖泊。
两人的姿态是如此亲密无间、如此自然和谐，仿佛一幅被晨光定格的油画，洋溢着任何外人都无法侵入的、只属于彼此的暖融与依恋。
季屿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那句“宝贝石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变成了无声的愕然。
“……” 他挠了挠自己乱得像鸡窝的脑袋，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姐妹俩温馨的互动和自己怀里脏兮兮的石头袋子上来回扫了几圈，最后化作一个傻乎乎、却似乎也隐约触摸到一点“温度”的认知：
好像……他这石头再好看，也比不上人家姐妹俩搁这儿焐手焐脸焐头发丝儿来得……温暖？
林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季屿身后。她穿着整齐的冲锋衣，脸色依旧冷然，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在那对亲昵如同连体婴般的姐妹身上停留了刹那，尤其捕捉到了顾晓垂眸看向顾晚时，眼底那片尚未化开的、几乎从未示人过的温柔潋滟。她的唇线绷紧了一丝，随即垂下眼帘，发出一声如同冰粒砸落雪地的、毫无温度的轻嗤：
“啧。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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