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雾中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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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雾中的童谣

 

山脚下的清泉村,宛如一颗被岁月遗忘的明珠,静静地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然而,每当深秋时节,一层神秘而诡异的浓雾便会悄然笼罩整个村庄,将它与外界隔绝开来。在这雾气弥漫的日子里,村里的孩子们总会传唱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谣:“雾婆婆,摇铃铛,穿红衣,找新娘。谁家姑娘不听话,带进雾里做花房。”那稚嫩的童声在雾中回荡,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心生寒意。

十岁的朵朵是村里最活泼好动的孩子,她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喜欢在雾天里玩耍。在她眼中,那朦胧的雾气就像是大自然赐予的神奇幕布,隐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那天,当浓雾再次弥漫村庄时,朵朵像往常一样跑到村口。突然,一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萤火虫吸引了她的目光。那萤火虫的光芒在雾中闪烁,宛如一颗移动的小星星,仿佛在向她招手。朵朵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本熟悉的房屋、道路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朵朵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一座挂满白灯笼的宅院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那些白灯笼在雾气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故事。宅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一位身着褪色红嫁衣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她的脸色白得如同冬日的积雪,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两个黑洞,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小妹妹,你见过我的绣花鞋吗?”女子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是从深深的井底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朵朵这才注意到,女子赤着的双脚上布满了青苔和凝固的血迹,伤口处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还没等朵朵回答,女子突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刺骨,仿佛刚从冰窖里拿出来,让朵朵浑身一颤,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当晚,朵朵回到家后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她的父母焦急万分,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在朵朵的梦里,全是那位红衣女子寻找绣花鞋的场景。女子在雾中不停地徘徊,嘴里喃喃自语,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串血脚印。而在她的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绣着彼岸花的红鞋。那鞋子看起来十分精致,可每当朵朵想要靠近,就会听到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清脆而又诡异,仿佛在召唤着她。

村长听闻朵朵的情况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匆匆赶到朵朵家,看着床上昏迷的孩子,叹了口气,向朵朵的父母道出了一个尘封己久的秘密:“那是雾婆婆在找替身!三十年前,村里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大雾灾。大雾整整持续了一个月都没有散去,庄稼全部腐烂,牲畜也纷纷死去。村民们西处求医问药,却都无济于事。后来,一位游方道士路过此地,他说这是雾神发怒了,只有将一位纯洁的少女献祭给雾神,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当时,村里经过商议,选中了一个叫兰芝的姑娘。她是村里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孩,年仅十六岁。那天,她穿着鲜红的嫁衣,被村民们送到了雾最浓的山崖下。从那以后,大雾果然散去了,可兰芝却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以后,每到深秋,兰芝的魂魄就会在雾里寻找新的‘新娘’,想要摆脱这无尽的痛苦。”村长的声音低沉而悲伤,眼中满是愧疚。

为了救朵朵,村民们决定一起想办法。他们从村里的老祠堂里找出了尘封多年的桃木剑和符咒,这些都是当年那位道士留下的,据说可以驱邪避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山崖走去,浓雾中不时传来阴森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终于,在雾气最浓的地方,兰芝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嫁衣己经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浆,头发间还缠绕着水草,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厉鬼。而朵朵则漂浮在她身旁,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脚上己经穿上了那双诡异的红鞋。

“把鞋脱下来!”村长大声喊道。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手持桃木剑,小心翼翼地靠近。可当他们试图去脱朵朵脚上的红鞋时,却发现那鞋子就像是长在她脚上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脱不下来。朵朵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

千钧一发之际,朵朵的母亲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泪流满面地哭喊道:“兰芝啊,你也是娘的孩子,别带走我的朵朵!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在那边这么多年一定很孤独,可朵朵是我的心头肉啊!你要怨就怨我们这些大人,放过孩子吧!”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兰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了血泪。原来,当年她被献祭时,亲生母亲也曾苦苦哀求,可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兰芝心中的怨恨在这一刻被母爱化解,浓雾渐渐散去,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朵朵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不舍。然后,她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消散。

从那以后,清泉村的雾再也没有出现过诡异的现象。每到深秋,虽然依旧会有雾气弥漫,但那雾气变得轻柔而温暖。有时,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童谣声,只是这次的歌词却变了:“雾婆婆,不再伤,念旧人,守故乡。谁家姑娘乖乖睡,梦里开满桂花香。”村民们知道,兰芝己经放下了心中的怨恨,成为了守护村庄的神灵。而那首童谣,也成为了孩子们口中甜蜜的梦乡曲,代代相传。

岁月在清泉村的石板路上缓缓流淌,转眼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在雾中遇险的朵朵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时常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给村里的孩子们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然而,看似平静的村庄下,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一个寻常的清晨,村民们发现村头的老井突然干涸,井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还结着形似眼睛的花苞。更诡异的是,每当夜幕降临,花苞便会睁开猩红的“眼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声。与此同时,村里的孩子们接连出现怪事——他们在睡梦中会无意识地走到村口,对着浓雾深处傻笑,醒来后却对发生的事毫无记忆。

朵朵察觉到异样,决定重新调查。她在翻阅村志时,发现了一段被遗漏的记载:原来兰芝被献祭前,曾在老井边埋下一双亲手缝制的绣花鞋,作为与恋人的定情信物。“或许这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朵朵握紧村志,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带着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来到老井旁。当他们清理掉井壁的藤蔓,赫然发现井底刻着一行古老的符咒。朵朵刚触碰到符咒,整个村庄突然被浓稠如墨的雾气笼罩,那首熟悉的童谣再次在雾中回荡,但这次的歌词却令人毛骨悚然:“绣花鞋,血泪染,旧魂未散新怨缠。老井开,邪眼现,雾中新娘又一年。”

雾气中,兰芝的身影再次出现,可她的面容却扭曲狰狞,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柔消散的魂魄。原来,兰芝的怨念并未完全消除,老井中的绣花鞋被黑暗力量污染,成了禁锢她的新枷锁。她的红嫁衣上爬满蛆虫,每走一步,地面就会渗出腥臭的黑水。

“还我鞋子!还我清白!”兰芝的怒吼震得树叶纷纷落下。朵朵这才明白,只有找到并净化绣花鞋,才能真正让兰芝安息。她带领众人循着雾气中的血腥味寻找,终于在一处荒废的地窖里发现了一口檀木棺椁。棺椁中,那双绣花鞋正浸泡在黑色的液体中,鞋面上的彼岸花仿佛活过来一般,不断吞吐着黑雾。

就在众人准备取出绣花鞋时,地窖的门突然自动关闭,无数藤蔓从墙壁中钻出,缠住了他们的手脚。兰芝的幻影漂浮在空中,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绝望。朵朵拼命挣扎,大声喊道:“兰芝姐,我们是来帮你的!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这句话让兰芝的动作微微一滞。朵朵趁机讲述了这些年村民们对她的愧疚与思念,讲述了村里为她立的衣冠冢,讲述了每年清明时,老人们都会在她坟前献上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兰芝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黑雾开始慢慢消散。

朵朵小心翼翼地拿起绣花鞋,念起从村志中学到的净化咒语。绣花鞋上的黑雾逐渐被金光取代,当最后一丝黑暗消散,兰芝的身影再次变得柔和。她看着朵朵,露出了十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随着兰芝的消散,浓雾渐渐退去,老井重新涌出清澈的泉水,井壁上的藤蔓也化为灰烬。从此,清泉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那首童谣,也被村民们改编成了纪念兰芝的安魂曲。每当夜幕降临,悠扬的歌声便会在村庄上空回荡,诉说着这个关于救赎与原谅的故事。

时光悠悠流转,兰芝安息后的清泉村迎来了十年间最盛大的丰收节。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田埂,村民们将老槐树装饰得挂满彩灯,空气中飘着桂花糕的甜香与米酒的醇厚气息。然而,当第一缕月光洒向村落时,悬挂在老槐树上的灯笼突然同时爆裂,滚烫的烛泪在地上凝结成诡异的符咒图案。

深夜,守夜的更夫在巡逻时听见后山传来铁链拖拽声。他提着灯笼循声而去,只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赤足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里都盛着黑色的液体,像是从地狱深处渗出的污血。更夫惊恐地跑回村子报信,却发现家家户户的门窗都被藤蔓缠绕,村民们陷入了集体的沉睡,唯有孩童们睁着空洞的眼睛,朝着后山方向缓缓移动。

朵朵被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惊醒,她望向窗外,看见兰芝的嫁衣碎片正如同活物般在空中飞舞,拼凑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别靠近后山......"虚幻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颤抖,话音未落,那些嫁衣碎片突然化作尖锐的木刺,朝着朵朵射来。千钧一发之际,朵朵抄起祖传的桃木梳格挡,木刺撞上桃木瞬间燃起金色火焰,照亮了房间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口正在渗水的青铜棺椁。

棺盖缓缓升起,腐烂的绸缎下露出一双崭新的绣花鞋,鞋面上的彼岸花闪烁着诡异的幽蓝光芒。朵朵突然想起村志里的终极记载:兰芝献祭时,道士曾埋下镇邪棺椁,若怨气再度滋生,必须用至纯至善之人的心头血唤醒棺中圣物。而此刻,棺内隐隐浮现出的,正是当年封印雾神的古玉珏。

后山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朵朵握紧桃木梳冲出门外。浓雾中,兰芝的魂魄正被一股漆黑如墨的力量撕扯,那力量凝聚成巨大的雾兽形态,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将整个村庄笼罩在阴影之下。被控制的孩童们排列成古老的献祭阵,他们的额头浮现出血色符文,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走向悬崖。

"停下!"朵朵挥舞桃木梳冲向雾兽,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飞。就在这时,她发现雾兽的弱点在咽喉处——那里缠绕着当年献祭兰芝时的红绸,如今己被污血染成黑色。朵朵咬咬牙,用桃木梳划破掌心,将心头血滴在红绸上。古老的诅咒被鲜血激活,红绸瞬间燃起金色火焰,雾兽发出震天的哀嚎。

与此同时,沉睡的村民们在钟声中苏醒。他们手持火把、农具赶来支援,众人齐心合力将火把投向雾兽。朵朵趁机将古玉珏嵌入雾兽眉心,玉珏爆发出的光芒与桃木梳的金光交织,形成巨大的净化法阵。兰芝的魂魄在光芒中逐渐清晰,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玉珏,对着朵朵露出释然的微笑。

随着光芒大盛,雾兽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后山悬崖上的献祭阵也轰然崩塌。当晨曦染红天际时,朵朵在老槐树底下发现了一双普通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淡雅的兰花。从此,清泉村的童谣又多了新的篇章:"月光明,槐树香,玉珏镇邪雾茫茫。恩怨散,人心聚,清泉长流岁月长。"而那口神秘的青铜棺椁,也永远沉入了老井深处,守护着村庄世世代代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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