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灵魂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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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灵魂的回响

 

张阳的耐心耗尽了。曼雅的存在,像一根扎进他完美计划中的毒刺,更是主人格张扬不肯彻底消亡的根源。每一次看到曼雅,感受到张扬意识深处因她而起的微弱悸动,都让张阳烦躁不安,杀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他意识到,只有彻底摧毁张扬心中最珍视的光,才能让那片名为“张扬”的意识之海彻底干涸,让他成为这具身体唯一的主宰。

杀意一旦明确,行动便如毒蛇般精准而冷酷。他避开了李天照和王疆伟的轮番“保护”,利用对张扬生活习惯和校园环境的熟悉,精心挑选了一个曼雅独自前往较偏僻旧图书馆查资料的机会。他像个幽灵般尾随,耐心等待最佳的、无人目击的时机。

机会出现在图书馆后身一条被高大梧桐树荫遮蔽的、连接新旧馆的狭窄石板小径。黄昏时分,光线昏暗,人迹罕至。曼雅抱着一摞书,心事重重地走着,浑然不觉身后的阴影。

张阳无声地加速,脚步轻得像猫。他手中握着一把从张扬宿舍摸来的、原本用来拆快递的锋利美工刀。冰冷的刀片在昏暗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寒芒。他的眼神冷酷而专注,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再无半分人性。只需要几秒钟,一次迅捷的割喉,或者将刀狠狠刺入她的后心……一切就结束了。张扬将永堕黑暗,而他,张阳,将获得彻底的、永久的自由。

距离在缩短。五步、三步……张阳屏住呼吸,肌肉绷紧,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刀锋即将递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灵魂深处轰然爆发!那不是张阳的力量,那是来自意识深渊最底层、被逼到绝境的、属于张扬的绝望嘶吼和守护本能!

“曼雅——!!!”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凄厉到破音的呐喊,并非从张阳喉咙发出,却仿佛震动了周围的空气!

张阳的身体猛地僵住!高举着刀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铁钳死死卡住,剧烈地颤抖起来,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却再也无法向下递出一寸!他脸上的冷酷和杀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挣扎取代,五官扭曲,眼神在张阳的狠戾与张扬的惊惶绝望之间疯狂切换!

曼雅被那声灵魂呐喊般的呼唤惊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正看到“张扬”扭曲狰狞的脸,和他手中那把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寒光的美工刀!距离她的心脏,不过咫尺之遥!

“张扬?!” 曼雅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手中的书哗啦啦散落一地。

“呃啊——!” 占据身体的张阳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蛮横而绝望的力量疯狂撕扯、挤压!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主人格,此刻爆发出的意志力,竟然如此恐怖!为了曼雅,他竟然能冲破自己精心构筑的牢笼!

“滚开!她是我的!这身体是我的!”张阳在意识中咆哮。

“不准……伤害……曼雅!!!”张扬的意识如同燃烧的流星,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撞向张阳的意识壁垒!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对于曼雅和张阳(张扬)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

“哐当!” 美工刀从剧烈颤抖的手中脱落,掉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惊心的响声。

紧接着,“张扬”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但在即将触地的前一刻,又被一股力量强行支撑住。他双手死死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己然彻底改变。

那里面没有了张阳的冰冷、狠戾和算计。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失而复得般、几乎要将曼雅融化的、纯粹而浓烈的关切和爱意。

“曼……曼雅……”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颤抖着伸出同样颤抖的手,想要触碰曼雅,却又像怕碰碎了她,“你……你没事……太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这是真正的张扬!那个为了守护所爱,在灵魂深渊里爆发出奇迹般力量,夺回自己身体的张扬!

曼雅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失而复得的、属于“她的张扬”的眼神,看着他身后地上那把差点夺走她生命的刀……巨大的后怕、委屈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张扬踉跄着扑过去,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两人在冰冷的地上相拥而泣,如同暴风雨后幸存的两只雏鸟。

就在张扬的意识彻底压制张阳、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那几秒混乱中,在意识彻底消散的边缘,张阳的意识碎片并没有立刻消亡。他用尽最后一丝“存在”的能量,强行扭转了“张扬”身体的朝向——不是对着曼雅,而是对着不远处闻声疯狂赶来的刘洋!

在刘洋惊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张扬”(此刻是张阳最后的意志)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属于张扬的、充满泪水和恐惧的眼睛,瞬间切换回张阳特有的、带着几分邪气和极致专注的眼神。但这眼神不再冰冷,反而充满了……一种近乎悲壮的、扭曲的深情。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狂奔而来的刘洋,清晰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语气喊道:

“刘洋!看着我!”

他的嘴角甚至试图勾起一个张阳式的、带着占有欲的笑,却因为身体的失控而显得扭曲。

“记住……我……最爱的人……是你!只有你……!”

话音未落,那眼神中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蜡烛,瞬间黯淡、消散。张阳的气息彻底消失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也彻底消失,“张扬”的身体彻底下去,重重地倒在曼雅怀里,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耗尽了那个危险人格最后的存在。

刘洋的脚步,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听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张阳最后的那句话!

“最爱的人是你!只有你!”

这句话像一道裹挟着冰与火的闪电,狠狠劈中了刘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他看着倒在曼雅怀里、昏迷不醒的张扬(真正的张扬),再看看地上那把冰冷的美工刀,最后,张阳那双在消散前死死锁住他、充满“爱意”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定格。

“噗通!” 刘洋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泪水,毫无征兆地、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混杂着极致的痛苦、被撕裂的愧疚、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爱”的狂喜与绝望同时击中的崩溃!

他爱张扬,爱了十几年,爱到深入骨髓,爱到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扭曲了自己。

张阳回应了他,以一种张扬永远无法给予的激烈和占有,满足了他最深的、最阴暗的渴望,让他沉沦。

而现在,张阳为了“爱”他,在彻底消失前,留下了这句告白,然后……永远地消失了。

而真正的张扬回来了,带着对曼雅刻骨的爱和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回来了。

而他,刘洋,刚刚经历了“爱人”的“死亡”,而这个“爱人”却是他本该守护的人身上分裂出来的、想要杀死他真正守护对象的恶魔!

这巨大的、荒谬的、撕心裂肺的矛盾,彻底击垮了他。他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失去了全世界、又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小径上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和迷茫。

几天后,在医院确认张扬身体无恙、只是精神极度疲惫需要休养后,在陈朵、李天照、王疆伟(也被紧急召唤来)的提议下,为了驱散阴霾,也为了庆祝曼雅脱险和张扬的“回归”,大家决定一起吃顿火锅。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红油翻滚,食材丰盛。劫后余生的曼雅和张扬坐在一起,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彼此紧握的手传递着温暖和安心。陈朵和女友小声说着话,李天照和王疆伟努力调动着气氛,讲述着各自遇到的趣事。

然而,坐在角落的刘洋,却与这热闹温暖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沉默地坐在沸腾的火锅旁,筷子很少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却遮不住他眼中深沉的、化不开的悲伤和空洞。

他看着对面张扬偶尔对曼雅露出的、属于“张扬”的温柔笑容,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捏。那笑容很熟悉,是他守护了十几年的珍宝。但此刻,这笑容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灵魂深处的“背叛”——他对那个邪恶的、差点杀死曼雅的张阳,竟然产生了无法割舍的、刻骨铭心的怀念!

张阳最后那句“最爱的人是你”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那激烈霸道的拥抱,那带着侵略性的亲吻,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这些被真正的张扬永远无法给予的“温存”,此刻竟成了他心底最隐秘、最痛苦、也最甜蜜的毒药。

危机解除了,曼雅安全了,张扬回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庆幸的笑容。

只有刘洋,坐在沸腾的火锅旁,碗里的食物渐渐冷却,凝结的油花如同他心底无法融化的寒冰。他失去了一个“爱人”,也永远无法再以纯粹的心态面对他守护了半生的那个爱人。热闹是他们的,而他,只剩下灵魂深处一片喧嚣过后的、无边无际的寂静荒野,和那缕缠绕不去、带着血腥味的“温存”记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冰冷的牛肉,放入口中,味同嚼蜡,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油碟里,溅起微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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