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曹操今日一早己经开始攻城,扬言城破之日屠尽彭城所有生灵。”斥侯的话音如重锤砸在大堂青砖上,曹铄只觉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吕布骤然充血的双眼,终于读懂父亲临别时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原来从踏出营帐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诱敌的饵食,成为了曹操棋盘山的棋子。
"曹阿瞒竟敢戏耍我!"吕布暴怒如雷,铁甲护手掐住曹铄脖颈的瞬间,曹铄听见自己颈骨发出细微的脆响。
陈宫袖中暗藏的匕首寒光微闪,却在瞥见曹铄眼底翻涌的恨意时,手指猛地顿住。
被掼在冰冷地面的刹那,曹铄挣扎着抬头:"温侯!我自许昌星夜兼程而来,只为..."话未说完,吕布的方天画戟己钉入他耳畔三寸,戟刃割裂的气浪掀飞鬓边碎发。
"若日落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吕布靴底碾过曹铄手背,"你的脑袋就挂在城楼上给曹阿瞒当灯笼!先带下去!"
当狱卒的锁链扣住手腕时,曹铄听见陈宫在身后低语:"且留他性命。"
潮湿的地牢里,霉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
曹铄倚着长满青苔的石壁坐下,突然想起史书里那些被轻描淡写的"弃子"。
曹操需要彭城的鲜血震慑徐州,而他的生死,不过是棋局上随时可弃的卒子。
地牢铁门轰然洞开,陈宫提着油灯踏入。
摇曳的光影中,他凝视着这个截然不同的少年——昔日见人便躲的曹操懦弱儿子,此刻竟能在虎口下侃侃而谈。"你早知曹孟德会背信弃义?"陈宫用灯芯挑起少年下颌,"从马背摔下后,你仿佛像变了一个人?"
曹铄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梁间蝙蝠。
他舔去嘴角血渍,反问道:"宫台叔父当年助曹操夺得兖州牧,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兵戎相见?"
油灯猛地爆起灯花,在陈宫骤然阴沉的脸上投下狰狞阴影。
这一刻,地牢里的两人都明白,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被曹操抛弃的废物儿子,与背叛旧主的谋士,或许能在仇恨的裂缝中,找到新的生路。
陈宫将油灯重重搁在石台上,飞溅的灯油在曹铄囚服上烫出焦痕。
曹铄逆光而坐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几乎要攀附到潮湿的墙面上摇曳的鬼影子,陈宫笑着说道:"曹孟德若知道,他丢弃的棋子竟藏着这般心思,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说过,救彭城百姓是我此行唯一目的。"曹铄挪动被镣铐磨出血痕的手腕,铁索碰撞声在死寂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霉斑顺着石缝爬上他的衣摆,倒像是记忆里彭城街头蔓延的血迹。
陈宫突然凑近,浑浊的瞳孔几乎要贴上少年的脸:"昔日连马缰都握不稳的废物,何时学会谋算人心了?"陈宫枯瘦的手指划过曹铄额角的疤痕,那是坠马时留下的伤口,此刻却泛着诡异的暗红。
曹铄仰起头,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叔父可听说过,子脩兄长下葬那日?"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苍凉,"当我被拖出灵堂时,我才明白——没了兄长和母亲这把伞,我不过是卞夫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油灯爆出灯花,陈宫的影子在石壁上剧烈颤动。
他想起那个总躲在曹昂身后的怯弱少年,此刻却像换了副皮囊。"你敢只身入虎穴,想必己备好后手?"
陈宫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动地牢外的守卫。
曹铄凝视着跳动的火苗,火光映得他眼底翻涌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意。
他当然清楚,有陈宫在旁谋划,劝降吕布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当他未踏入下邳城门时,另一个更危险的计划己在心底成型。
"曹操打着助刘备夺回徐州的旗号而来。"曹铄突然前倾,铁链哗啦作响,"可一旦刘备与屠城者曹操勾结的消息传遍天下..."他故意顿住,看着陈宫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刘备素日最看重的仁义名声,宫台先生觉得,他会如何自处?"
陈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刘备在小沛城头望着徐州时的眼神,想起那日口中反复念叨的"汉贼不两立"。
若曹操屠城的暴行与刘备扯上干系...陈宫忽然笑出声,这笑声惊得地牢外的守卫砸了砸铁门。
"你比曹孟德更狠。"陈宫拾起油灯,转身时衣摆扫过曹铄膝盖,"用亲父的恶名,去撕开刘备的假仁义——这等毒计,倒真配得上'逆子'称呼。"
随着铁门轰然关闭,曹铄独自坐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战鼓,在胸腔里震出不祥的共鸣。
…
曹铄蜷缩在潮湿的地牢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铁窗外漏进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栅影,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课本上的诗句重叠——那个写下"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诗人,此刻正举着屠刀将彭城化作人间炼狱。
多么荒诞的讽刺,当悲悯的文字从刽子手口中吟诵而出,竟比任何谎言都更令人作呕。
"曹孟德,你既弃我如敝履..."曹铄舔去嘴角血痂,黑暗中眸光冷如淬毒的刃,"那便看看,你亲手丢掉的这颗棋子,能否掀翻你的棋盘。"
陈宫昨夜默许送出的"礼物"——三张盖着徐州印鉴的帛书,正载着精心编造的"真相",沿着运河商船、山间驿道,如瘟疫般向各州郡蔓延。
两日后,徐州官道尘烟西起。
刘备驻马于泗水河畔,望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流民眉头深锁。
这些蓬头垢面的百姓举着麻布,上面用血书刺着"刘使君引狼入室"的控诉。
关羽抚着长髯沉吟不语,张飞却暴跳如雷:"大哥!定是吕布那匹夫使的奸计!咱们杀过去——"
"翼德!"刘备抬手制止,宽大的袖袍扫过马鞍,耳垂上的肉随动作轻晃,"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整。"他凝视着远处彭城方向翻涌的黑烟,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弧度,眼底却泛起算计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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