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春宫内，皇后正听着素练的回报。
“娘娘，贵妃那边，己经命人去内务府取了银丝炭和白鱼，说是要给仪贵人安胎。”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她倒是‘好心’。”
“娘娘，贵妃一向是这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素练上前，轻轻为皇后揉着太阳穴，语带劝慰，“由着她去吧，她越是这般张扬，就越是容易出错。仪贵人有了身孕，贵妃心里不痛快，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也是意料之中。”
“本宫怕的不是她张扬，是她如今的心思。”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自从皇上将大阿哥交予她抚养，她倒真当自己是额娘了，行事说话，句句不离永璜，处处都想压永琏一头。如今仪贵人有孕，她便急不可耐地出手，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素练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明白了皇后的深意。
这宫里，皇子便是最大的倚仗，也是最要命的催命符。
“娘娘说的是。”素练压低了声音，
“贵妃得了大阿哥，便有了慈母心肠，看谁都像是要挡了永璜的路。可说到底，咱们二阿哥是嫡子，将来这大清的江山，定然是二阿哥的。只要皇上看重，旁人再怎么蹦跶，也越不过去。”
“皇上看重？”
“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懂吗？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王心。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本宫了。”
她坐首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冷光。
“近来皇上的心思，越发让人看不透了。对娴妃，看似厌弃，实则处处留有余地；对玫贵人那桩丑事，雷霆震怒，却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本宫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长春宫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只关起门来过日子了，总得有个人，能时时替本宫……盯着养心殿的动静。”
素练心中一凛，试探着问：“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没有首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王钦那边，最近可还安分？”
素练立刻会意：“回娘娘，还是老样子。自从上次您提点过，他便不敢再明着给莲心送东西了，只敢托赵一泰私下里递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瞧那意思，贼心不死。”
“一个阉人，心思倒比谁都多。”
皇后哼了一声，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他不是对莲心有意么？那丫头跟了本宫多年，也算忠心。本宫这个做主子的，也该为她的终身大事做回主了。”
“娘娘！”素练大惊失色
“您是说……要把莲心……给王钦？”
“怎么，不行么？”皇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王钦是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养心殿里里外外，哪件事能瞒过他的眼睛？让他成了我们长春宫的人，于永琏，于本宫，都是一桩大大的好事。至于莲心……能得个总管太监做对食，是多少宫女求都求不来的体面。本宫这是抬举她，她该感恩戴德才是。”
话音刚落，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莲心端着一盘新切的瓜果，低着头走了进来。她将果盘稳稳地放在皇后手边的案几上：“娘娘，请用些瓜果。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得很。”
皇后“嗯”了一声，拿起一片蜜瓜，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莲心啊，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莲心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垂首答道：“回娘娘，奴婢自您嫁入潜邸时便跟着您，算来，己有十余年了。”
“十多年了……”皇后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感慨，“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本宫总得为你寻个好归宿。你放心，本宫断不会亏待了你。”
“奴婢谢娘娘恩典。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娘娘，不求归宿。”
“傻丫头，尽说傻话。”皇后笑了笑，将那片蜜瓜放回盘中，挥了挥手，“行了，这里没事了，你跟素练都退下吧。”
“是。”
莲心和素练躬身退出了大殿。
莲心心中悲戚，出了长春宫.
......
叶心抱着刚从针线房领来的丝线，本想抄近路回咸福宫，却被这哭声引去了注意。
她好奇地绕过太湖石，看到了莲心
“莲心，你怎么了？”
莲心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
“叶心……没...没什么事....”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莲心，你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叶心见她哭得可怜，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连忙递上自己的帕子。
莲心抬起头，抽泣了起来。
“娘娘要把我……要把我赏给王钦可我……我不想啊！”莲心死死咬着嘴唇，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个王钦，让我恶心！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跟着他！”
叶心听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却也知道“对食”意味着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莲心，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心里却也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回到咸福宫东偏殿，海兰正在灯下细细地绣着一方手帕，见叶心回来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今日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
叶心将丝线放下，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将方才在御花园碰到莲心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海兰听。
她本以为主子听了，多少会有些同情和感慨。
然而，海兰只是穿针引线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她甚至没有抬头，声音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我倒忘了这一茬，皇后倒是下得去手。”
“主儿！”叶心有些急了，
“莲心姐姐太可怜了！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对她？王钦......！这不是把莲心姐姐往火坑里推吗？您……您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她？”
海兰终于抬起了头。
“帮她？”
“我拿什么帮她？去跟皇后说，让她收回成命？还是去求皇上，让他开恩？”
叶心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自家主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人微言轻又如何去对抗中宫皇后？
“叶心，”
“这宫里，可怜的人太多了。我们救不过来，也管不了。莲心是皇后的心腹，咱们如何救。”
叶心不说话了，或许想到自己，或许还在心疼莲心。
“前世，莲心的悲剧，是王钦倒台的开端，也是皇后失了圣心的一块重要基石。这一世，我为何要改变它？”这后半句话，海兰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记住了，这件事，我们同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
她将手帕叠好，放进妆匣，
“这宫里，想要活得久，第一要紧的，就是管好自己的眼睛、耳朵，还有那颗不该有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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