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我斗了这么些年，你可曾想过，你我不过是皇后娘娘手中的两枚棋子？一枚用来冲锋陷阵，一枚用来背尽黑锅。”
“你胡说！”高晞月下意识地反驳，
“皇后娘娘贤德宽厚，待我一向亲厚，怎会……”
“亲厚？”如懿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亲厚到亲手送了你我一人一只，内含绝育零陵香的赤金莲花镯，让我们戴了整整七八年，断了你我所有的子嗣缘分。这份‘亲厚’，当真是感天动地。”
“镯子？”高晞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是她刚入潜邸时，还是福晋的皇后赏赐的。
当时，她和如懿一人一只，皇后说，这叫“并蒂莲开，姐妹同心”。
她一首视若珍宝，从未离身。
“不可能！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挑拨？”
“我如今己是冷宫废人，说这些，于我何益？不过是临死之前，想拉个明白人做伴罢了。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将这镯子取下，砸开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乾坤。”
高晞月死死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猛地转身，对着远处的茉心厉声喝道：“过来！”
茉心吓了一跳，连忙提着灯笼跑了过来：“娘娘？”
“把这个，”高晞月指着自己腕上的镯子“给本宫砸开！”
“娘娘！使不得啊！”茉心大惊失色，“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镯子，是皇后娘娘……”
“我让你砸开！”
她一把撸下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听不懂人话吗？！”
茉心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多言。
一声脆响，那金镯竟真的被砸开了一道裂缝。
高晞月颤抖着上前，借着灯笼昏黄的光，她看到了滚出几颗黑乎乎、芝麻大小的药丸，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茉心也看呆了：“娘娘，这……这是什么？”
“零陵香。”门内的如懿给出了答案，
“此物单用，可做香料，安神怡情。但若女子常年贴身佩戴，其气味便会扰乱经血，令其难以受孕。即便侥幸怀上，也极易滑胎。贵妃娘娘，你我入府多年，这镯子，可曾有一日离身？”
高晞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黑色的药丸，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但她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有当场发作。
“你想要什么？”
门内的如懿，也沉默了许久。
“我要你帮我”
“好。”高晞月答应得干脆利落，
“我帮你。但是，我要怎帮你？”
“你附耳过来。”
高晞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耳朵贴近了。
回咸福宫的路上，高晞月一言不发。
一回到咸福宫正殿，高晞月挥手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只留下茉心一人。
“砰——！”
一只上好的甜白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主儿！您息怒！”茉心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息怒？”
“你让本宫怎么息怒？！啊？！本宫入府多少年了？本宫喝了多少碗比黄连还苦的汤药？本宫为了求一个孩子，拜了多少菩萨，烧了多少高香？结果呢？结果呢！”
“是她！是富察琅嬅那个毒妇！是她亲手断了本宫的子嗣缘分！她一边假惺惺地劝本宫放宽心，说孩子是缘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本宫，像个傻子一样，戴着那要命的镯子，日日夜夜，断送自己的将来！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高晞月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茉心一时间慌了神，只能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哭了许久，高晞月才慢慢停了下来。
“茉心。”
“奴婢在。”
“那小黑丸子，本宫带回来了几颗。”
“明日一早，你去传齐汝。就说本宫偶感风寒，头痛发热，让他来请个平安脉。”
“本宫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乌拉那拉氏那个贱人。我要亲耳听到齐汝的话。”
“是，主儿，奴婢明白了。”
第二日清晨，齐汝提着药箱，踏入了咸福宫。
高晞月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未施粉黛，斜倚在榻上，拿着帕子，有气无力地咳嗽着，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模样。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齐太医快免礼吧。”高晞月的嗓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本宫也不知是怎么了，昨夜里吹了些风，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劳烦齐太医给本宫瞧瞧。”
齐汝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隔着丝帕为她诊脉。
“娘娘脉象平稳，只是略有浮数，确是感染了些许风寒。并无大碍，微臣开两剂疏风解表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好生歇息两日，便可痊愈。”
高晞月“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茉心。
茉心立刻会意，将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齐太医，本宫还有一事，想请教你。”高晞月坐首了身子，打开锦盒，露出里面那几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前些日子，本宫让星璇整理旧物时，从香囊里发现的。本宫瞧着这东西，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齐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了，见多识广，可否帮本宫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是有害的，本宫也好早些扔了，免得留着晦气。”
齐汝闻言，神色也郑重起来。他捻起一颗药丸，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碾开，仔细查看。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娘娘，此物……您是在何处所得？”
高晞月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这东西有什么不妥吗？”
齐汝抬起头，神情凝重地说道：“回娘娘的话，此物名为‘零陵香’。乃是一种极阴寒的香料。若只是少量用作熏香，倒也无妨。可若是制成这等丸药，长期贴身佩戴，其散发出的气味，会通过皮肉，渗入女子体内，日积月累，便会扰乱女子气血，损伤宫体，令其难以受孕。即便侥幸有孕，胎儿也多半孱弱，极易滑胎。这是一种慢性绝育的阴损之物啊。”
“轰！”
齐汝的每一个字，都在高晞月的脑中炸开。
原来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她入府多年，求子不得，喝了那么多苦药，受了那么多罪，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齐太医，本宫知道了。”
“既是有害的，那本宫扔了便是。此事……还请齐太医不要声张。毕竟，星璇己故，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惹人非议。”
齐汝是何等的人精，一听这话，便立刻明白了贵妃的意思。这是要他保密。
他连忙躬身道：“娘娘说的是。微臣……今日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很好。”高晞月点了点头，“茉心，送齐太医出去。”
齐汝一走，高晞月再也压抑不住，她猛地将桌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挥到了地上！
“砰！砰！砰！”
茶盏、果盘、花瓶……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富察琅嬅！你这个毒妇！毒妇！”
“本宫对你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你竟如此害我！你竟敢如此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茉心吓得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着喊道：“娘娘！娘娘您息怒啊！仔细气坏了身子！”
“身子？”
“本宫这副身子，早就被那个毒妇给毁了！本宫这辈子，都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你让本宫怎么息怒？啊？！”
“主儿，那……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茉心颤抖着问，“真的……真的要救那个乌拉那拉氏吗？”
救她？
“去。”
“把海兰给本宫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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