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这人，是真的有点 “坏”。
司徒雪在洛阳待了半月，就把他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他爹娘死得早，住城南破庙里，靠着帮人写状子、出主意过活。据说他能把死的吹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 王屠户的猪丢了，他帮着写了张寻猪启事，把猪吹成 “赛貂蝉的美猪”，引得全城人找；张寡妇被恶少欺负，他帮着写了篇檄文，贴得满城都是，臊得恶少连夜搬离洛阳。
更绝的是他那张脸。白净，眉眼带笑，看着就让人欢喜。司徒雪亲眼见他蹲在青楼墙根，听里头的姑娘唱曲儿，转头就编段新词卖给街头小贩，换两个铜板买烧饼。
“你就不怕被打死？” 司徒雪递给他瓶金疮药，是二哥给的，据说能治刀伤。
东城接过来往胳膊上抹，疼得龇牙咧嘴：“怕啥？我这身子骨经揍。” 他忽然凑近，“说真的，你笑起来比那些千金小姐好看多了。”
司徒雪的脸腾地红了。
她总在各处撞见他。看见他帮张寡妇写休书，转头就拿着人家给的赏钱去赌坊，赢了钱全分给贫民窟的孩子；看见他被地痞堵在巷子里，却梗着脖子说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我这条命，能换你们半世牢饭”，气得地痞首跳脚。
“你就不能正经点？” 司徒雪看着他怀里揣着的、从李府小姐那 “借” 来的玉佩，无奈道。
“正经能当饭吃？” 东城把玉佩塞进她手里，“拿着，这玉能安神，你不是总做噩梦吗？”
司徒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总在梦里见到火光，还有个模糊的红衣人影，每次都在她要抓住时消失。
武林大会结束那晚，司徒府突然起了大火。
睡梦中的司徒雪被浓烟呛醒，刚推开门就见个黑影举刀砍来。她下意识地格挡，却被对方一掌拍倒在地。刀锋落下的瞬间，黑影突然惨叫着化成青烟 —— 是股熟悉的暖意，从心口散开，像灵泉的水。
“炎伦？” 她喃喃道，爬起来冲向爹娘的房间。
火光把夜空烧得通红，房梁噼啪作响，掉下来的火星烫得她手疼。“爹！娘！”
无形的力量拦着她不让靠近，那股暖意又出现了，带着点颤抖：“别去…… 他们己经……”
天蒙蒙亮时，火终于灭了。
司徒家的九进大院，烧成了片黑炭。武林各派的人围上来，为首的少林长老指着她骂：“司徒长风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抓起来！”
几个武师扑上来，被司徒雪一脚踹开。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 长老扔过来封信，信纸边缘焦黑，“这是从你爹书房搜出来的，与北狄密约，要颠覆中原武林！”
司徒雪看着信上的字，确实是爹的笔迹，却写得歪歪扭扭，不像他平日的笔锋。
混乱中，个青布衫的身影挤进来，手里举着张纸：“都住手！这才是真凶的标记！”
是东城。他脸上沾着灰，裤腿还破了个洞，显然是从火场里跑出来的。
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眼眶里点着两点红。“这是北狄黑风寨的记号，” 东城喘着气，“我昨儿在城外看到几个陌生人胳膊上就纹着这个，跟司徒家的护院打听，说他们前几日来过府里。”
“胡扯！” 长老要动手，却被东城拦住。
“是不是胡扯，设个局便知。” 东城凑到司徒雪耳边，热气吹得她耳廓发烫，“信我。”
接下来三日，东城把全城的泼皮无赖都发动起来。
他让王屠户的儿子穿着黑风寨的衣服在街头晃，故意撞翻张员外家的菜摊；让贫民窟的孩子去酒楼闹事，喊着 “黑风寨万岁”；甚至让青楼的姑娘唱新编的曲子，歌词里全是黑风寨的坏话。
第西日夜里，真的有黑影潜进司徒府废墟。刚摸到藏着的 “密信”，就被埋伏的武林人士逮了个正着。黑影被打回原形，竟是团黑雾，嘴里还喊着 “永灵大帝饶命”。
虽然没抓到幕后黑手，但司徒家的冤屈总算洗清了。
破庙里，东城给司徒雪包扎伤口。昏黄的油灯下，他的睫毛投下片阴影，倒显得正经了些。
“疼吗？” 他小心翼翼地往她胳膊上涂药，那是被掉落的瓦片砸的。
司徒雪摇摇头，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 —— 是白天替她挡棍子时被打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东城的手顿了顿，低头笑：“可能…… 是看不得你哭吧。” 他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雪儿，我喜欢你。”
司徒雪愣住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东城挠着头，耳朵红得发亮，“我没钱没势，还总惹麻烦。但我保证，以后我用这颗脑袋给你撑起个家。”
话音刚落，庙门被踹开。张尚书家的千金带着家丁冲进来，指着东城骂：“好你个东城！敢喜欢别人？”
家丁们围上来拳打脚踢。东城抱着头，嘴里还喊：“打轻点！破相了没人要！”
司徒雪看着他鼻青脸肿却还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喂，” 她抹掉眼泪，“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东城从地上爬起来，鼻血淌到下巴上，却笑得灿烂：“当然！”
“那我们成亲吧。”
破庙里的油灯噼啪响了声，像是在鼓掌。东城愣住了，随即狂喜地扑过来，又被司徒雪一脚踹开。
“先把脸擦干净。” 她递过块帕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夜，司徒雪又做了梦。梦里有灵山的雪，有红衣的少年，还有个模糊的黑影。只是这次，梦里多了个青布衫的书生，正对着她笑。
而此时的永灵大帝，正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废物。” 他对跪在地上的黑影骂道，“连个凡人都斗不过。”
黑影哆嗦着：“小的这就去……”
“不用了。” 永灵大帝盯着水镜里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冷笑，“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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