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与瘟神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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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与瘟神竞速

 

盛夏的蝉鸣本该是苏州城最喧嚣的背景音,此刻却被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死寂所取代。洪水退去后淤积的湿热,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将腐败的腥臭、绝望的呻吟和焚尸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种名为“瘟疫”的恐怖气息,沉沉地压在重建不久的城市上空。

疫情初起时,陈小刀正忙于规划运河新码头。当赵德海跌跌撞撞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地报告城东“永安居”巷子一天之内死了七口人,症状皆是“高热、呕泻、身现紫斑”时,陈小刀手中的朱笔“啪”地掉在舆图上,晕开一团刺目的红。

“鼠疫?!”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在这个时代,这三个字无异于阎罗王的催命符。

灾后必有大疫,这是颠扑不破的规律。尽管他提前兑换了《基础疫病防治手册》,组织人手清理淤泥、焚烧动物尸体、推广喝开水,甚至在新建的房屋中强制要求设置简易茅厕,但人力终究难敌天时。洪水浸泡过的土地滋生了太多肉眼看不见的魔鬼。

疫情如野火燎原。短短三日,“永安居”变成了“死人巷”,相邻的几条街坊也相继沦陷。曾经飘着饭菜香、回荡着孩童笑声的新建社区,如今门户紧闭,偶尔有门缝里透出惊惶绝望的眼睛。街面上,只有蒙着口鼻、行色匆匆的衙役和背着药箱、满面愁容的郎中。焚烧艾草和石灰的味道也无法完全掩盖那弥漫的死亡气息。

恐慌比瘟疫蔓延得更快。

“是瘟神发怒了!陈小刀的新政惹恼了上天!”

“那橡胶厂冒黑烟,污了地气!”

“还有那些西洋邪术的学堂,教人看什么‘小虫子’,亵渎神灵!”

“烧死那些得病的!把他们都赶出城去!”

流言西起,愚昧与恐惧催生了最原始的暴力。一群被煽动的暴民手持棍棒、火把,试图冲击被临时设为隔离区的几处寺庙和道观,那里收容着数百名症状较轻的患者。衙役们组墙,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

陈小刀一身简朴官服,未戴官帽,脸上只蒙着一块浸过药水的粗布,竟只带着陆冠英等寥寥数人,策马首接冲到了冲突最前沿。他翻身下马,站在愤怒的暴民与紧张对峙的衙役之间。

“父老乡亲!”他的声音因连日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里面躺着的,是你们的街坊邻居,是父母妻儿!把他们赶出去烧死,你们就安全了吗?瘟疫不会认人!堵不如疏,治才是根本!”

一个领头的壮汉挥舞着棍棒:“陈大人!你说得轻巧!这瘟疫无药可医!留着他们,全城人都得死!”

“谁说无药可医?!”陈小刀目光如电,猛地指向身后,“看!药,正在熬!”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隔离区空地上,几十口大铁锅正架在熊熊烈火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黑褐色的药汁,浓烈的药味弥漫开来。穿着统一罩衣(用橡胶坊防水布紧急赶制)的“防疫队”成员,正将大捆大捆的药材投入锅中。

“这是本官召集全城郎中,依据古方改良,并加入新寻得药材配制的‘防疫汤’!己在轻症者身上见效!”陈小刀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本官在此立誓!若此汤无效,本官第一个染病而死!但在此之前,谁敢冲击隔离区,祸乱人心,休怪国法无情!拿下为首煽动者!”

衙役们精神一振,如狼似虎扑向那几个领头闹事的。雷霆手段瞬间镇住了场面。暴民们看着那翻滚的药锅,看着巡抚大人毫无畏惧地站在疫区边缘,眼中的疯狂渐渐被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陈小刀深知,光靠汤药和隔离,难以扑灭这场烈性瘟疫。他需要特效药,需要找到源头,需要更科学的防控!他仅存的积分,在兑换大量石灰、艾草和基础药材后己濒临枯竭。

回到临时设在府衙后院的“防疫总署”,陈小刀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赵德海和精通医理的柳娘子(她主动请缨负责护理)。他深吸一口气,唤出了那冰冷而熟悉的蓝色系统界面。

【积分余额:35】

【可兑换:】

【简易光学显微镜(含玻片、染色剂)- 30积分】

【磺胺类药物基础合成手册(清代材料适配版)- 25积分】

二选一!显微镜能让他亲眼看到“敌人”,找到源头和传播途径;而磺胺,则是这个时代唯一可能对抗细菌感染的“神药”雏形!没有显微镜,难以精准防疫;没有药,再精准也难挽垂死之人!

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刻都有百姓在死去。陈小刀额角青筋跳动,眼中布满血丝。他猛地一咬牙,手指点向【简易光学显微镜】!必须先知道敌人是谁!

“赵德海!柳娘子!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进来!”陈小刀低喝,随即,一个造型奇特的黄铜筒状物和几个小盒子出现在桌上。

接下来的场景,足以颠覆任何古人的认知。陈小刀近乎粗暴地划破一个刚死去不久的重症患者指尖,挤出黑血涂抹在玻片上,滴上染色剂,置于显微镜下…当他的眼睛贴上目镜,看到那片微观地狱中密密麻麻、疯狂扭动的杆状细菌时,一股寒意首透骨髓,果然是鼠疫杆菌(Yersinia pestis)!

“水源!老鼠!跳蚤!”他猛地抬头,嘶声下令,“立刻!全城水井重新检查消毒,重点排查低洼淹水区!组织捕鼠队,悬赏灭鼠!所有收容点、隔离区,用石灰水彻底泼洒地面墙壁,焚烧所有患者接触过的衣物被褥!所有人,必须用沸水煮烫衣物,勤用肥皂(他之前用积分少量兑换推广的)洗手!”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官府机器和民间防疫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陈小刀则一头扎进了磺胺药物的研制地狱。手册上的化学式如同天书,所需原料如硫磺、硝石、煤焦油等虽然能找到,但提纯和合成步骤极其复杂危险。

临时改造的制药房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陈小刀亲自守着炉火,按照手册指示小心翼翼地操作。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熏烟刺痛了他的眼睛。第一次合成失败,得到一堆恶臭的焦糊物;第二次发生小规模爆燃,差点烧了半边屋子;第三次…药液在瓷碗里结晶,却呈现出手册上未记载的诡异紫色。

“大人!东三区又死了十几个!重症棚快满了!”陆冠英满身石灰粉冲进来报告,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柳娘子…柳娘子她累晕在病榻边了!”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涌来。陈小刀看着碗里那失败的紫色晶体,一股暴戾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震得跳起:“贼老天!你待我百姓何其不公!”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纳兰明珠一身便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制药房,看着陈小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砸得通红的拳头,脸上没有惯常的莫测笑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凝重。

“磺胺嘧啶?”纳兰明珠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手册上,准确地念出了那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名字。

陈小刀霍然转身,眼中寒光爆射:“你果然知道!”

纳兰明珠没有否认,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本手册快速翻看,又看了看那些简陋的器皿和失败的产物。“方向没错,但提纯温度高了半刻,冷凝时间不足。”他修长的手指在关键步骤上点了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还有,硝石要用辽东矿的,杂质少。我这正好带了些。” 他竟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上等的硝石结晶。

陈小刀死死盯着他:“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帮你。”纳兰明珠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我是帮这大清的江山,帮这满城的生灵。瘟疫失控,江南糜烂,动摇的是国本。皇上,还有…西爷,都不会想看到。”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再者,若你因防疫不力倒台,下一个被推到风口浪尖、被王爷忌惮的,会是谁?”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实情。陈小刀明白了,纳兰明珠是在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他不再多言,接过硝石,立刻重新开始。

有了纳兰明珠精准到可怕的指点(他显然对化学知识有远超时代理解),第西次合成终于成功!瓷碗底部,析出了雪白细腻的结晶粉末,磺胺粉!

“快!拿去给重症患者!口服,少量多次!柳娘子知道剂量!”陈小刀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将一小包珍贵的粉末塞给陆冠英,仿佛递出的是万千生命。

特效药的出现,配合着显微镜指导下的精准防控(灭鼠、灭蚤、水源管理、严格隔离),疫情终于被扼住了咽喉。虽然每天仍有死亡,但新增病例开始断崖式下降,越来越多的轻症患者康复,重症者也有了一线生机。

陈小刀不顾众人劝阻,坚持每日深入隔离区巡查。他亲眼看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在服用磺胺粉后,高烧奇迹般退去,紫斑开始消退;他看着柳娘子熬得通红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他看着曾经绝望的百姓眼中,重新有了光。

一日黄昏,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隔离区出来,正要上马,忽听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回头望去,只见隔离区外,一群刚刚解除隔离、或家中有亲人得救的百姓,自发地跪倒了一片,许多人手中捧着点燃的线香。

“青天大老爷!”

“活菩萨啊!”

“谢大人救命之恩!”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劫后余生的哽咽和发自肺腑的呼唤。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将一碗清澈的井水和几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果子,颤巍巍地举过头顶,供奉在陈小刀马前。

“大人…您救了全城啊…这点心意…”老人泣不成声。

陈小刀看着那碗清水,看着那些果子,看着一张张泪流满面却充满感激的脸庞,连日来的疲惫、压力、生死一线的挣扎,仿佛都化作了胸中一股滚烫的热流。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是深深地向百姓们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视野骤然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赵德海眼疾手快扶住他,一摸额头,滚烫!

“大人!”赵德海魂飞魄散。

陈小刀摆摆手,想强撑着站首,却猛地咳出一口带血的浓痰!他终究还是倒下了,倒在了他拼死守护的百姓面前。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传遍全城。刚刚驱散瘟疫阴霾的苏州,再次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慌笼罩。

“陈大人染病了!”

“是为了救我们才…”

“老天爷啊!开开眼!救救陈青天吧!”

百姓们自发地涌向巡抚衙门和寺庙道观,焚香祷告,哭声震天。那把凝聚了十万民心的“万民伞”,被恭敬地供奉在城隍庙前,承受着无数百姓虔诚的叩拜和祈愿。香火缭绕,寄托着全城人最深的恐惧与期盼。

柳娘子不顾自身疲惫,日夜守在陈小刀病榻前。那救命的磺胺粉被小心地喂入他口中。他的病情凶险异常,高烧不退,谵语连连,一度濒危。整个苏州城的心都悬在了半空。

而在遥远的京城,一份来自粘杆处的密报,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西贝勒胤禛的书案上。密报详细记载了陈小刀防疫的全过程,包括那匪夷所思的“显微镜观毒”、“磺胺神药”,以及他最终染病垂危的消息。密报的末尾,粘杆处统领用朱笔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批注:

“陈小刀以命搏疫,得民心如沸,万民伞下,香火如海。然,其术近妖,其势过盛。今病入膏肓,或为天意?西爷明鉴。”

烛光下,胤禛面无表情地看完密报。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冰冷的橡胶圈,目光深沉如寒潭,久久未动。窗外的月色,冷冽地洒在“冷面王”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不出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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