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药局的门,药香混着阳光涌进来,落在积了薄尘的柜台和药碾子上。苏婉刚要去擦,就见赵宸己拿起抹布,笨拙地擦着那只素面陶罐——里面还留着半罐胖大海,泡得发胀的果子沉在水底,像一颗颗被时光泡软的心。
“林徐说,你走后,每日都有人来药局门口徘徊。”赵宸的声音混着抹布摩擦木柜的沙沙声,“有流民营的张婶,有送野雏菊的小姑娘,还有太医院的老先生,说等你回来,要跟你讨治头疼的方子。”
苏婉蹲下身,抚摸着后院的薄荷地。果然如他所说,青嫩的茎叶己爬满畦埂,只是久未浇水,叶尖有些发蔫。她刚要起身去打水,赵宸己提着水桶进来,水瓢泼洒时溅起的水珠落在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陛下派人来说,晚膳在别院用。”他放下水桶,衣袖沾了些泥点,“还说……让你把新制的薄荷茶带上。”
苏婉笑着点头,转身去翻找制茶的竹匾,忽然在柜角摸到个硬物。低头看时,是那支被她留在亲兵手里的玉兰簪,簪头的珍珠在阴影里闪着微光——想来是林徐悄悄送回来的,还细心地用锦缎裹了层。
她将两支玉兰簪并排放进妆匣,一支温润,一支莹白,像极了此刻的光景:宫墙里的君臣默契,药局里的寻常烟火,终究在这日光里,融成了一片安稳。
暮色漫上来时,赵宸牵着马站在门口等她,马背上搭着那包岭南带回的桂花。苏婉锁门的刹那,听见隔壁酒肆传来猜拳声,街角的糖画担子支起来了,连风里都带着烤栗子的甜香。
“走吧。”赵宸伸手扶她,兵符与平安符的穗子在腰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人并肩走过街巷,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道终于交汇的河流,慢慢淌向那片等着他们的薄荷香里。
瑞王的别院在京郊的玉泉山脚下,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朱漆大门,两旁的薄荷田正开得旺盛,淡紫色的小花攒成簇,风一吹就漾起清香的浪。
“陛下己在亭子里候着了。”内侍引着两人穿过花径,远远看见瑞王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捏着枚棋子,对面的空位显然是留给赵宸的。
苏婉刚要行礼,就被瑞王笑着拦住:“不必多礼,今日只论朋友,不论君臣。”他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器,“听说苏姑娘带了新制的薄荷茶?朕可是盼了好些日子。”
苏婉揭开茶罐,嫩绿的茶叶带着水汽的鲜灵,刚用玉泉山的泉水冲泡开,清香就漫了满亭。瑞王端起茶盏抿了口,眼睛一亮:“果然比太医院的凉茶爽口。赵将军,你可算有口福了。”
赵宸握着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忽然想起在青石峡的雨夜。那时他以为这场君臣相疑会像藤蔓缠树,却不知原来放下猜忌的滋味,竟像这薄荷茶一样,清冽里带着回甘。
“南境的捷报,朕己昭告天下。”瑞王落下棋子,声音里带着笑意,“百姓们在朱雀门摆了三天流水席,都说要给你和苏姑娘立块‘护民碑’。”
“陛下折煞臣了。”赵宸刚要起身,被瑞王按住肩膀。
“折什么?”瑞王指着窗外的薄荷田,“你守着江山,她守着百姓,这碑立得,该立得。”他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李尚书余党漏网的那几个,吴猛己在岭南抓到了,供出当年确实想偷先帝的密约,只是没找到。”
赵宸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见瑞王正低头品茶,仿佛只是在说件寻常事。他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不必揭开,就像有些信任不必明说——那封藏在他贴身处的真诏,或许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了。
夕阳落在棋盘上,将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瑞王看着赵宸腰间的兵符与平安符,忽然笑道:“听说你们药局的薄荷,要等赵将军回来才肯开花?”
苏婉的脸颊微红,刚要答话,就被赵宸接过话头:“是臣等它开花,等了很久了。”
晚风穿过亭子,卷着薄荷香掠过茶盏,荡起细小的涟漪。远处的京城己亮起灯火,像撒在人间的星子,温暖而安稳。这江山,这君臣,这烟火,终究在这淡淡的茶香里,找到了最妥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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