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蝼蚁偏啃黄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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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蝼蚁偏啃黄金柱

 

沈清漪被丢到最破的田庄。

“三天?庄里耗子都饿死了!”管事王癞子剔着金牙冷笑。

账本污秽不堪,库房空空如也。

“想剥我的皮?”她撕下染血账页,“先看看谁剥谁!”

现代管理手段雷厉风行:查账、开人、绩效、奖惩。

第三天,扭亏为盈的捷报送入王府。

萧绝指尖敲着案几:“哦?让她…去碰碰本王的私库。”

更深的杀局,在佛堂账本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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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晨光,吝啬地从高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腐烂稻草的霉味、牲畜粪便的臊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首冲脑门。

沈清漪是被手腕和下巴的剧痛生生唤醒的。她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草堆上,身上只胡乱盖着一件下人穿的粗布麻衣,代替了那身沉重华丽的嫁衣。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刀片。下巴的骨头像是裂开了,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疼。更糟的是右手腕,得像个发面馒头,青紫发亮,稍微碰一下就痛入骨髓。萧绝那一下,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

这就是王府的下马威?不,这连下马威都算不上。这是流放,是等死的地方。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这是一间低矮、破败的土屋,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泥坯。屋顶的茅草稀疏,几缕天光漏下来。角落里堆着破烂的农具,散发着铁锈味。几只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在墙角穿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绿豆大小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

这就是萧绝口中的“证明价值”之地?一个王府最偏远、最破败、据说连耗子都饿死了的田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劣质酒气和汗臭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臃肿、穿着油腻绸衫的男人晃了进来。他顶着一头稀疏油腻的黄毛,脸上坑坑洼洼,一个硕大的酒糟鼻格外醒目,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牙签,正在剔着满口发黄的大牙——其中一颗门牙,赫然是刺目的金色!他斜睨着草堆上的沈清漪,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哟!王妃娘娘醒啦?” 王癞子拖着长腔,声音油腻得如同他脸上的肥肉,“啧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怎么遭这个罪哟!王爷也真是的……” 他假惺惺地叹着气,金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一下。

沈清漪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下巴的剧痛让她开不了口,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王癞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随即又挺起肥厚的胸膛,摆出一副主事人的架势:“王妃娘娘,小的王有财,是这‘福泽庄’的管事。王爷吩咐了,让您在这儿‘历练历练’。不过嘛……” 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金牙,“这庄子破是破了点,可规矩不能乱!该干的活儿,一点不能少!”

他踱到沈清漪面前,居高临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王爷给了三天期限?嘿!”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一拍大腿,“三天?王妃娘娘,您瞧瞧这地方!库房比耗子舔过的还干净!地里长不出二两粮!外头还欠着大笔印子钱!三天?别说扭亏为盈了,您能把这庄子里饿得啃墙皮的耗子喂饱了,都算您本事大!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在破屋里回荡。

沈清漪的眼神更冷了。她忍着剧痛,用左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但脊背挺得笔首。她无视王癞子,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最终落在地上角落里一个被蛛网覆盖、沾满不明污秽的破旧木箱上。

她踉跄地走过去,用左手费力地掀开箱盖。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里面胡乱堆着一叠厚厚的、边缘卷曲发黑的东西。

账本。

沈清漪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

王癞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想阻拦:“哎!王妃娘娘!这些破烂玩意儿脏!您可别……”

沈清漪左手猛地一挥,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厉。王癞子被她眼中骤然迸发的寒光慑住,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沈清漪忍着恶心,用左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纸张粗糙发黄,上面沾满了油渍、墨渍,甚至还有暗红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点。她翻开。

入眼是一片混乱!字迹歪歪扭扭,涂改得面目全非。收入支出混乱不堪,很多地方只有模糊的数字和鬼画符般的标记。更离谱的是,大笔的支出项目写着“打点”、“孝敬”、“损耗”,却没有任何明细和凭证!

这根本不是账本!这是一本精心炮制的、用来掩盖贪墨和混乱的垃圾!

沈清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账本的污秽,而是因为愤怒!这群蠹虫,趴在王府身上吸血的蛀虫!他们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

“库房。” 沈清漪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感。

王癞子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强笑道:“库房?就在隔壁,王妃娘娘想看?嘿嘿,小的给您开门!”

所谓的库房,比这间土屋好不了多少。门一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冲了出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发霉的、爬满虫子的陈年谷子,还有几件锈迹斑斑、几乎报废的农具。墙壁上挂着几张破旧的兽皮,散发着一股腥臊味。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连个脚印都少见。

真正的耗子窝都比这里有点存货!

王癞子抱着胳膊,倚在门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王妃娘娘,您也瞧见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您这金枝玉叶的,还是歇着吧。三天后,小的亲自送您……嘿嘿,回王府领罚?” 他故意把“领罚”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期待。

沈清漪站在空荡荡、散发着腐臭的库房中央。左手紧紧攥着那本污秽不堪的账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下巴和手腕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所处的绝境。

王癞子那幸灾乐祸的脸,萧绝冰冷残酷的“剥皮”威胁,沈家将她推入火坑的嘴脸……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绝望吗?恐惧吗?

有。但那不是全部。

一股更强烈的、被压抑到极致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那是不甘!是愤怒!是绝境中被彻底激发的、玉石俱焚的狠劲!

“想剥我的皮?” 沈清漪猛地抬头,嘶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母狼在低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她那双因为剧痛和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王癞子那张油腻丑恶的脸上!

她左手用力,“嗤啦”一声!竟将那本污秽账册中,记录着最大一笔、却写得最含糊不清的“打点”支出的那页纸,生生撕了下来!纸张边缘沾着暗红的污迹,像凝固的血。

她将那页染着污迹的纸,狠狠摔在王癞子脚前的地上!

“先看看……” 沈清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狠戾,响彻在空荡腐臭的库房里!

“谁先剥了谁的皮!”

王癞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股森然的杀气吓得倒退一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金牙都忘了闪。“你…你……” 他指着沈清漪,一时竟说不出话。

沈清漪不再看他。她拖着剧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库房,走到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下。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出一种病态的、却异常坚韧的冷光。

第一步,清点人手!一个都不能少!

当沈清漪拖着伤体,站在庄子中央那片坑洼的空地上时,稀稀拉拉、面黄肌瘦的庄户们才被王癞子骂骂咧咧地驱赶过来。不过二十余人,个个眼神麻木,衣衫褴褛,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沈清漪嘶哑着嗓子,左手拿着一根捡来的炭条,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木板上,开始记录名字、年龄、家庭情况、擅长农活。她问得很细,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王癞子几次想插嘴代答,都被她冰冷的眼神逼退。庄户们起初畏缩,但在沈清漪那不容置疑、条理清晰、却明显带着伤痛的询问下,竟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回答。

第二步,查账!彻底查!

她把自己关在那间破败的土屋里,不顾手腕剧痛,用左手艰难地翻开那些污秽的账册。现代金融精英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爆发!她无视那些涂改和鬼画符,运用强大的心算能力和逻辑推理,迅速抓住几个核心漏洞:收入与田地产量严重不符!固定支出(如种子、农具损耗)被恶意夸大数倍!大额“打点”、“孝敬”支出去向不明,且无任何凭证!更离谱的是,去年明明报了一次大旱绝收,但同期却有大笔“粮食采买”支出!

一笔笔,一桩桩!如同抽丝剥茧!混乱的账目在她眼中迅速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巨大的、系统性的贪墨链条!

第三步,开源!立刻!

沈清漪拖着伤体,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土地荒芜,水利废弃。但她在庄子后面发现了一片长势尚可的竹林!还有几户人家屋后,零星种着一些蔬菜。

“王管事。” 沈清漪的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派人,砍竹子!粗细分开!粗的,削成竹篾!细的,劈成竹签!”

王癞子瞪着眼:“砍竹子?王妃娘娘,这……”

“还有!” 沈清漪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眼神如刀,“让所有手脚麻利的妇人,把各家屋后能吃的菜,不论种类,都摘来!按斤记工分!现在!立刻!马上!”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王癞子被她眼中那股拼命的狠劲吓住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是!”

第西步,节流!立规矩!开人!

当王癞子的两个心腹狗腿子——一个负责采买、一个负责记账的,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想从库房(虽然空)里支取根本不存在的“采买银钱”时,沈清漪堵在了门口。

她左手拿着那本被撕掉一页的账册,下巴微微昂起,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冷得像冰:“王管事,解释一下,去年大旱绝收,为何账上却有三千两的‘粮食采买’?粮食呢?喂耗子了?”

王癞子脸色一变:“王妃娘娘!这…这都是有原因的!小的……”

“还有你!” 沈清漪根本不听他狡辩,冰冷的视线转向那个负责采买的狗腿子,“上个月采买农具,报损铁锄三十把?新锄头呢?拿出来看看!” 她指着空荡荡的库房。

那狗腿子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解释不清?” 沈清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伤痛的嘶哑声音如同宣判,“那就滚!”

“什么?!” 王癞子和他两个狗腿子都惊呆了。

“滚出福泽庄!” 沈清漪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寂静的庄子里如同惊雷!“王府不养蛀虫!更不养贪墨主家钱财、欺压庄户的蠹虫!现在!立刻!收拾你们的东西,滚!” 她指着庄子破烂的大门方向。

“你…你敢!” 王癞子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沈清漪,“老子是王府的老人!你……”

“老人?” 沈清漪冷笑,眼中寒光西射,“我看是趴在王府身上吸血的老鼠!再废话,送你们去见官!看看府衙的板子硬,还是你们的骨头硬!” 她左手猛地一拍旁边一张破桌子,虽然力量不大,但那决绝的气势,让王癞子三人脸色煞白。

庄户们远远看着,麻木的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和“痛快”的火苗。

第五步,绩效!奖惩!重塑秩序!

赶走了王癞子和两个最大的蛀虫,沈清漪立刻宣布了新的规矩:

1. 所有庄户,按劳记工分!砍竹、劈篾、编筐、种菜、修缮农具房屋……统统按工作量计算!

2. 工分可兑换口粮!多劳多得!懒汉饿死没人管!

3. 举报贪墨、偷懒、破坏者,查实有奖!

4. 成立临时监督小组,由几个看起来老实本分、之前被王癞子欺压得最狠的庄户组成。

5. 她亲自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利用砍来的竹子和采摘的蔬菜,制作简单的竹编筐篓和凉拌菜。她指挥若定,条理清晰,虽然动作因伤而慢,但那份冷静和效率,让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庄户们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服从。

手腕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下巴每一次说话都牵扯着神经,喉咙火烧火燎。汗水浸透了粗布麻衣,黏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但沈清漪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全部意志力都集中在一点——活下去!证明价值!撕碎所有想剥她皮的人!

第一天,庄子里一片混乱和质疑,但新规矩开始运转。

第二天,第一批粗糙但实用的竹筐编好了。凉拌菜虽然简单,但胜在新鲜爽口。

第三天清晨,当负责去附近集市探路的庄户,连滚带爬、一脸狂喜地跑回来,手里挥舞着几串铜钱时,整个庄子都沸腾了!

“卖…卖掉了!王妃娘娘!都卖掉了!竹筐!菜!都卖光了!还有人…还有人问有没有更多!” 庄户激动得语无伦次。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串铜钱,但这是福泽庄多年来第一笔真正的、干净的进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摄政王府,听雪阁。

萧绝一身玄色常服,慵懒地靠坐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宽大紫檀木椅中。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庭院里几株稀疏的寒梅。他面前巨大的紫檀木案几上,堆积着如山的奏报和密函。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面容冷肃如岩石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王爷。”

“说。” 萧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福泽庄,三日之期,刚过。” 侍卫的声音平板无波,“管事王有财及其两名心腹己被逐出。庄内…扭亏为盈。”

萧绝把玩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侍卫身上,深不见底的墨蓝色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讶异。

“哦?” 他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玩味。“盈了多少?”

“铜钱三贯又七百文。” 侍卫如实禀报,“据报,售卖竹编筐篓及新鲜凉拌菜所得。庄内秩序井然,庄户劳作积极,远胜从前。”

三贯七百文?这点钱,在萧绝眼中,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这背后的意义……

萧绝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光滑冰凉的玉佩上轻轻着。

那个被他捏碎了下巴和手腕,丢进腐烂地狱的女人…竟然真的在三天内,在那个人间鬼蜮里,撬开了一道缝?用竹子和野菜?

他眼前似乎闪过那双在绝境中依旧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那嘶哑却斩钉截铁的“看谁先剥了谁的皮”。

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笑意,在他紧抿的薄唇边转瞬即逝。

蝼蚁…好像真的开始啃那根腐朽的柱子了?

有点意思。

“哦?” 萧绝再次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他放下手中的玉佩,指节在冰冷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

笃。笃。

声音清脆,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看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和…一丝更深沉的探究,“本王这位新娶的王妃,胃口不小。”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跪地的侍卫。

“让她……” 萧绝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残酷的弧度,如同猛兽露出了獠牙,“去碰碰本王的私库。”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是!属下即刻传令!”

萧绝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几株在寒风中瑟缩的梅枝。墨蓝色的眼底,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证明价值?那点小打小闹,可不够看。

真正的杀局,藏在王府最深、最隐秘的地方。那里面的账本,可不仅仅是污秽……那是能要人命的剧毒!

佛堂里的账本…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倒要看看,这只胆大包天的蝼蚁,能不能啃得动那根……镀了金的、淬了毒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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