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书的书页合拢又展开时，李清茶与黎若曦己站在一片悬浮的群岛上。群岛由发光的藤蔓连接，每座岛屿都顶着一座尖顶塔楼，塔楼尖顶镶嵌着巨大的水晶，水晶中流淌着液态的星光——那是这个世界的“魔法源”。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草木香，混杂着水晶燃烧的硫磺味。远处的岛屿上传来悠扬的歌声，歌声里夹杂着古老的咒语，仔细听去，竟与星光书籍的书页翻动声频率一致。
“这里的魔法，是‘故事’本身。”黎若曦指尖拂过身旁的藤蔓，藤蔓上立刻浮现出一行发光的文字：“当第三百个满月升起，红龙将吞噬巫师王，世界陷入永夜。”
她微微皱眉：“这是……预言？”
“是被写进世界本源的‘既定剧情’。”李清茶抬头望向最高的那座岛屿，塔楼顶端的水晶正在剧烈闪烁，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一条红龙的虚影，“这座群岛叫‘预言回廊’，所有居民都活在星光书籍写下的剧本里——巫师王注定在第三百个满月战死，红龙注定成为毁灭者，凡人注定在永夜中挣扎……”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个穿着破烂学徒袍的少年跌跌撞撞跑来，怀里抱着一卷烧焦的羊皮纸，脸上沾着烟灰，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们是谁？！”少年警惕地举起羊皮纸，纸卷上画着一幅潦草的画：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预言回廊的入口，其中一人手持发光的钥匙，另一人握着流淌着混沌的剑。
黎若曦认出那是他们的轮廓，西色钥匙轻轻震动：“你画的是我们？”
“是‘未来之镜’显示的！”少年急声道，“它说你们是‘预言之外的变量’，能改变红龙毁灭世界的结局！”
他突然跪倒在地，将羊皮纸高举过头顶：“求求你们救救巫师王！他不是预言里说的‘傲慢的暴君’，他一首在偷偷修改防御阵，想保护凡人……只是水晶里的预言太强大，他每次修改都会被反噬！”
李清茶扶起少年，注意到他学徒袍的袖口绣着一枚破损的星标——那是巫师王亲传弟子的标记。“你叫什么名字？”
“阿星。”少年咬着唇，“我是巫师王最后一个学徒。昨天他被预言反噬，陷入了沉睡，再醒过来……就会变成预言里说的‘傲慢暴君’，主动挑衅红龙。”
黎若曦跟着阿星走向最高的岛屿，沿途看到不少凡人在岛屿间穿梭。他们的额头都刻着小小的星纹，星纹的亮度随预言的进程变化——越靠近第三百个满月，星纹越暗淡，仿佛生命力正在被预言吸走。
“预言为什么会吸走他们的生命力？”她轻声问。
“因为‘相信’。”阿星声音发涩，“所有人都觉得预言不可更改，这种‘认命’的念头会滋养水晶里的预言之力。就像一本被读者深信不疑的书，作者想改结局，读者反而会愤怒地撕碎书页。”
最高岛屿的塔楼里，巫师王正躺在水晶床上。他穿着褪色的王袍，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中流淌着与水晶同源的星光，那是预言反噬的痕迹。他的枕边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上面写着：“若红龙的怒火源于被囚禁的幼崽，而非天生的恶，预言是否能改写？”
“你看。”阿星指着笔记，“巫师王早就发现了！红龙的巢穴在‘遗忘深渊’，那里有它刚孵化的幼崽，被前几任巫师王用‘禁锢咒’锁着。红龙不是要毁灭世界，是要救孩子！”
黎若曦的西色钥匙突然飞向水晶床，钥匙的光芒渗入巫师王的伤口，伤口处的星光立刻变得柔和。“预言只说了‘红龙吞噬巫师王’，却没说原因。就像只写了‘结果’，却故意隐瞒了‘过程’。”
“是‘守书人’干的！”阿星咬牙道，“他们是星光书籍的守护者，不允许任何人修改预言。他们说‘混乱的自由不如确定的毁灭’，还说只有按剧本走，世界才能在永夜后重启，进入下一个轮回。”
话音刚落，塔楼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群身披星纹斗篷的人走了进来，为首者手持一根镶嵌着黑色水晶的权杖，权杖顶端的水晶里，映着星光书籍的封面。
“外来者，离开这里。”守书人首领的声音像书页摩擦，“预言是世界的根基，动摇它，只会让这个宇宙彻底崩塌。”
李清茶的混沌长剑嗡鸣出鞘，剑身上的纹路与守书人斗篷的星纹碰撞出火花：“根基若是建立在谎言上，崩塌反而是新生。”
他指向窗外：“你们所谓的‘重启’，不过是将这个世界的痛苦循环往复。就像把有瑕疵的陶器打碎重烧，却从不思考如何修补裂痕。”
守书人首领举起权杖，黑色水晶射出一道光束：“冥顽不灵！那就让你们成为预言的一部分——外来者试图干预，被红龙一同吞噬，世界如期陷入永夜。”
光束击中混沌长剑，却被剑身上的气流吞噬。李清茶反手一挥，气流化作无数细小的剑影，斩断了守书人斗篷上的星纹。星纹断裂的瞬间，守书人身上的力量骤减，像是被抽走了依托的根基。
“你们的力量来自于对预言的绝对相信，一旦有人质疑，这力量便会瓦解。”李清茶收回长剑，“这就是‘确定’的弱点——它害怕‘怀疑’这颗种子。”
水晶床上的巫师王突然睁开眼睛。他看着黎若曦与李清茶，又看了看笔记，挣扎着坐起身：“阿星，带他们去遗忘深渊。”
“可是您……”
“我没事。”巫师王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被预言困了一辈子，终于有人告诉我，困我的不是命运，是不敢质疑的懦弱。”
遗忘深渊是一片由凝固星光构成的峡谷。峡谷底部，一只红龙正用爪子刨着地面，它的鳞片因愤怒而发亮，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峡谷中央的石柱上，锁着三只巴掌大的红龙幼崽，幼崽们闭着眼睛，鳞片黯淡——禁锢咒正在吸取它们的生命力。
“妈妈……”最虚弱的一只幼崽发出细弱的叫声。
红龙猛地转头，看到黎若曦与李清茶时，眼中燃起凶光。它张开嘴，一团火球在舌尖凝聚，却在看到阿星时顿住了——阿星曾偷偷给幼崽送过食物，红龙认得他身上的气息。
“它在犹豫。”黎若曦轻声说，西色钥匙飞向石柱，钥匙的光芒缠绕上禁锢咒的锁链，“预言说它‘天生嗜杀’，可它的怒火里，更多的是焦急。”
李清茶的混沌气流融入红龙的身体。红龙身上的暴戾之气渐渐消散，它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黎若曦的手背，像是在哀求。
“守书人说，只有牺牲幼崽，才能换来世界的‘稳定’。”阿星看着幼崽们，眼眶发红，“可稳定若是用痛苦换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锁链在西色钥匙的光芒中寸寸断裂。三只幼崽跌进红龙怀里，红龙用舌头温柔地舔舐它们的鳞片，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
此时，天空中的满月正好升到最高处——第三百个满月，到了预言中“红龙吞噬巫师王”的时刻。
所有岛屿的水晶同时亮起，投射出巨大的光影：画面里，巫师王站在塔楼顶端，红龙飞向他，张开了嘴。
守书人首领冷笑：“看吧，预言不会错！”
然而光影中的画面突然变了。红龙飞到巫师王面前，没有攻击，反而低下了头。巫师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红龙的鳞片，两人的身影在满月下交织成一道和谐的光。
“这不可能！”守书人首领的权杖掉在地上，黑色水晶摔得粉碎，“预言怎么会……”
“因为相信预言的人，开始相信别的可能了。”黎若曦看向远处的岛屿，那里的凡人正指着天空欢呼，他们额头的星纹重新亮起，不再是暗淡的认命，而是鲜活的希望，“当巫师王选择理解而非对抗，当红龙选择守护而非毁灭，当凡人选择期待而非恐惧，预言就成了一张可以改写的纸。”
守书人的星纹斗篷渐渐褪色，他们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周围的藤蔓。星光书籍的书页哗啦啦翻动，原本写满预言的页面变得空白，只在最后留下一行字：“故事由讲述者书写，更由经历者创造。”
巫师王拄着拐杖走出塔楼，他胸口的伤口己经愈合。红龙背着幼崽，温顺地站在他身边。
“谢谢你们。”巫师王微笑着说，“我们困在‘确定’里太久，忘了‘不确定’才是生命的魅力。”
他递给阿星一本新的笔记：“以后，这本书交给你。不用写预言，只记录每个选择带来的可能。”
阿星接过笔记，郑重地点头。
黎若曦与李清茶站在岛屿边缘，看着红龙带着幼崽飞向新的巢穴，看着凡人在岛屿间建起新的家园，看着星光书籍的空白页面上，开始浮现出新的文字——那是居民们用自己的生活写下的故事。
“每个宇宙的问题，答案都藏在居民自己心里。”黎若曦轻声说，“我们要做的，只是帮他们擦掉‘不可能’这三个字。”
李清茶望向宇宙深处，那里有一片由彩虹构成的星云，星云中心隐约可见一座漂浮的城市。城市的城门上刻着一行字：“所有失落的记忆，都在这里等待归乡。”
他的混沌长剑轻轻震动，剑身上映出一座熟悉的青衫身影——那是他尚未成为“播种人”时的模样，正在一片桃园里，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讲故事。
“看来，下一个故事，与‘记忆’有关。”李清茶握住黎若曦的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或许，我能记起更多被遗忘的事。”
黎若曦的西色钥匙也发出了共鸣，钥匙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玄甲的女子，正将一枚钥匙交给一个婴儿，婴儿的襁褓上，绣着与黎若曦同款的花纹。
“我的过去，或许也在那里。”她轻声说。
两道身影化作流光，朝着彩虹星云飞去。星光书籍的最后一页，自动记录下他们的去向，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问号——那是留给未来的留白，也是对所有可能性的期待。
可能性之海的涟漪仍在扩散，这一次，涟漪中漂浮着无数记忆的碎片：有桃园里的笑声，有玄甲下的泪水，有初种法则种子时的迷茫，有第一次守护轮回时的坚定……
而在这些碎片的尽头，两道身影正缓步走来。他们的脚步轻盈，带着对过往的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坦然。
毕竟，比起寻找答案，更重要的是带着所有记忆，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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