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话像颗炸雷，在苏瑶耳边轰然炸开。
她指尖还停在脸颊上，那里光滑得近乎陌生，可胸腔里的热流却烧得更旺了——那是灵媒能力在苏醒的征兆。
"安悦死了？"她声音发紧，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什么时候的事？"
林宇把证物袋往她面前送了送，袋里的血指甲泛着暗紫，"凌晨三点，巡逻警接到公寓管理员阿花的报警。
现场......"他喉结动了动，"监控全黑，门窗反锁，她吊在客厅吊灯上，脚下没有垫脚物。"
"胡闹！"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沉喝。
张队穿着藏蓝警服大步走来，警帽下的眉峰拧成刀，"小宇，局里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上回那起悬案要不是靠指纹比对......"
"张队。"林宇往前半步，挡住苏瑶，"上个月江滩碎尸案，要不是苏瑶感应到抛尸点，我们能在暴雨前找到骸骨？
还有儿童失踪案，她带我们去的废弃仓库，正好是嫌疑人藏孩子的地方。"他转头看向苏瑶，目光灼灼，"她的能力，是证据。"
苏瑶迎上张队审视的目光。
老警探的眼神像把淬了冰的刀，从她脸上的新皮肤扫到攥紧的证物袋。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钉子："我见过安悦的首播。
她总说那栋公寓'有双眼睛在看'，上周还发视频说墙缝里渗出血。
如果真有邪祟......"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现在我的能力比以前更强，能帮你们找到人。"
张队的手指在警服口袋上敲了三下——这是苏瑶观察到的，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末了他扯松领口，从牙缝里挤出句："只能跟在小宇后头，不许碰证物。"说完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出了事我先撤你工作证。"
"明白。"苏瑶弯了弯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成拳。
停尸房的金属门被林宇推开时，冷白灯光裹着福尔马林的腥气涌出来。
李法医正低头在记录本上写字，听见动静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在苏瑶脸上顿了顿："疤没了？"
"托您的福。"苏瑶走到解剖台前，白色尸袋鼓起的形状让她喉咙发紧。
李法医拉开拉链的瞬间，安悦的脸露了出来。
这个总在镜头前画着精致桃花妆的网红，此刻唇色乌青，眼球凸出，后颈有片暗紫的指痕——五根手指的形状，像谁用尽全力掐进了骨头里。
"尸检报告你看过。"李法医推了推眼镜，指尖点在尸体后颈，"皮下出血点的分布，和1998年那起坠楼案死者的伤口吻合。
当年那个女孩也是被人从背后掐住，推下六楼。"
苏瑶的指尖轻轻颤抖。
她想起前几日在首播里见过安悦，女孩举着手机拍发霉的墙纸，笑声里带着点刻意的轻快："家人们看这个符号，像不像......"画面突然花屏，再亮时安悦的脸白得像纸，"我好像看见......"
"我要试试。"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安悦冰凉的手背上。
灵媒能力涌上来的瞬间，停尸房的声音突然被抽走了。
苏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在空鼓上的鼓点。
眼前的白墙开始扭曲，解剖灯变成血红色，安悦的尸体在她手下动了——不是坐起来，是像被按了倒带键，皮肤慢慢回温，乌青的唇色褪成粉，后颈的指痕淡成淡紫。
"不！"
尖叫刺破耳膜。
苏瑶的视野里，安悦正站在公寓六楼的走廊里。
她穿着首播时的白色睡裙，手机掉在脚边，镜头裂成蛛网。
墙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暗红的血，顺着墙皮爬下来，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潭。
"你答应过不杀我的......"安悦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消防栓。
阴影里走出个人，穿着90年代的蓝布工装，脸藏在帽檐下。
他抬起手，指尖泛着青灰，正是苏瑶在证物袋里见过的，带血的指甲。
"不要——"
苏瑶猛地抽回手，额头抵着解剖台重重喘气。
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眼前的停尸房重新清晰起来，李法医正扶着她的胳膊，林宇攥着她的手腕在测脉搏。
"看到什么了？"林宇声音发紧。
苏瑶抬起头，眼眶发红："安悦死前见过一个穿蓝工装的男人。
他的指甲......"她看向证物袋，"和这个一样。"
"蓝工装？"小王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跟前，手里举着手机要拍照，被林宇瞪了一眼才放下，"苏小姐，你这能力是像看电影吗？
能暂停吗？
那男人长什么样啊？"
苏瑶抹了把汗，勉强笑了笑："更像......共享记忆。
他的脸被阴影挡住了，但我闻到了铁锈味——和墙缝里的血一个味道。"她顿了顿，"还有，安悦掉的手机，应该还在现场。"
"手机？"林宇立刻翻出笔记本，"阿花说现场没找到电子设备，可能被凶手拿走了。"
"但她掉手机时，镜头裂了。"苏瑶指尖抵着太阳穴，"裂痕是放射状的，中间有个缺口，像被什么尖锐物砸的。"
小王突然拍了下大腿："对！
现场茶几角有新鲜的磕痕，法医说可能是手机砸的！"
李法医突然把解剖室的灯关掉。
黑暗中，他举起紫外线灯照向安悦的手背，皮肤下浮现出淡蓝色的痕迹——是半枚带血的指纹。
"这是挣扎时抓的。"他重新开灯，"和蓝工装男人的指甲......"
"吻合。"苏瑶接话，声音轻却笃定。
林宇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张队说，同意我们去现场。"他伸手帮苏瑶理了理乱发，"准备好吗？"
苏瑶摸了摸脸颊。
那里没有疤痕，却有股热流顺着血管往指尖窜。
她看向停尸房角落的通风口，风里似乎飘来若有若无的霉味——和安悦记忆里的公寓味道一模一样。
"走吧。"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证物袋，指甲上的血痕在灯光下泛着暗紫，"那栋公寓，该说真话了。"
电梯停在六楼时，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苏瑶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灵媒能力在预警。
她抬眼，正撞进阿花躲躲闪闪的目光——公寓管理员攥着钥匙串的手青血管凸起，钥匙在昏黄的声控灯下叮当作响。
"阿花姐，这层楼的声控灯什么时候坏的？"林宇按住电梯门，声音温和得像哄受惊的猫。
小王己经当先走了出去，皮鞋跟叩在瓷砖上，"嗒嗒"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音。
阿花的喉结动了动，钥匙串"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的时候，苏瑶看见她后颈冒出细密的汗珠："就...就这两天。
前儿个安小姐还说要投诉物业..."尾音突然哽住，她盯着走廊尽头的302室，门把手上还挂着警方的封条，在穿堂风里晃得人眼晕。
"吱呀——"
林宇推开302室门的瞬间，霉味裹着铁锈味劈头盖脸涌来。
苏瑶的指尖发烫，那股热流从掌心窜到胳膊，她下意识摸向墙面——墙皮脱落处果然泛着暗红，像被水洇开的血渍。
"小王，开现场灯。"林宇掏出橡胶手套抛给苏瑶，自己也戴上，"苏瑶，你说的手机裂痕..."
"在茶几角。"苏瑶弯腰，指腹轻轻划过茶几边缘的新鲜磕痕。
她的灵媒能力在翻涌，眼前闪过安悦首播时的画面：女孩举着手机凑近墙面，镜头里突然映出半张青灰的脸——是蓝工装男人！
"苏瑶？"林宇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墙根，指尖正对着一块凸起的墙皮。
她轻轻一抠，墙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用红漆画的符号：扭曲的三角叠着交叉的十字，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碎屑。
"这是..."林宇掏出手机拍照，"像某种宗教符号？"
"1998年。"苏瑶的声音发颤。
李法医提到的坠楼案在她脑海里炸开——安悦后颈的指痕，和二十三年前那起案件完全吻合。
她转身看向阿花，后者正缩在门口，目光死死黏在那个符号上。
"阿花姐在这栋楼干了多久？"苏瑶突然问。
"十...十二年。"阿花的指甲掐进掌心，"我...我就是管管钥匙，收收物业费..."
"十二年前？"林宇翻出笔记本快速记录，"那时候这栋楼叫什么？"
"明珠公寓。"阿花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后来...后来闹鬼，住户全搬走了。"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消防栓上——和安悦记忆里的动作分毫不差。
苏瑶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走向消防栓，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画面就涌了上来：安悦穿着白睡裙尖叫，蓝工装男人的手掐住她后颈，消防栓的玻璃突然裂开，映出男人的脸——不是人脸，是青灰色的皮肤，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
"苏瑶！"林宇扶住她摇晃的肩膀。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正攥着消防栓的玻璃碎片，掌心渗出的血滴在地上，和记忆里安悦的血潭重叠。
"他的眼睛..."苏瑶喘着气，"没有眼珠。"
小王举着证物袋冲过来："苏小姐，你看这个！"他蹲在沙发底下，用镊子夹出半块手机屏，裂痕正是放射状，中间有个缺口，"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林宇接过证物袋时，手机屏上突然闪过一道蓝光——是安悦的自拍录像。
画面里，女孩的脸白得像纸，背景音是刺耳的电流声："墙缝里的血...是1998年跳楼的陈淑芬的血，阿花说...说她的眼睛..."
"啪！"
手机屏突然黑屏。
苏瑶抬头，看见阿花正盯着那半块屏幕，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林宇上前一步，声音沉得像块铁："阿花女士，陈淑芬是谁？"
"是...是我表姐。"阿花突然哭了，眼泪混着汗砸在地面的血渍上，"1998年她被人推下楼，警察说是意外。
后来这栋楼就不对劲，总有人说看见穿蓝工装的男人，说他眼睛..."她猛地捂住嘴，眼神里全是恐惧。
苏瑶的灵媒能力突然如潮水退去。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终于明白那股热流是什么——是陈淑芬的怨气，是安悦的不甘，是这栋楼里二十三年都没散的邪祟。
"蓝工装男人。"她轻声说，"他不是人。"
林宇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张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少见的急切："小宇，查1998年明珠公寓档案，陈淑芬坠楼案有问题！
法医说安悦后颈的指痕，和当年现场墙皮上的抓痕..."
"吻合。"苏瑶替他说完。
她看向窗外，暮色正漫进走廊，通风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安悦最后那声"不要"。
离开公寓时，阿花攥住苏瑶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冰，指甲几乎要掐进苏瑶皮肤里："夜里别来，千万别来..."
苏瑶望着她仓皇跑开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刚才小王拍的符号照片还在相册里。
她转头看向林宇，后者正低头整理证物，警徽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我今晚想去档案馆。"苏瑶说，"查1998年的案子。"
林宇抬头，目光里有担忧，也有信任："我陪你。"
夜风掀起苏瑶的衣角。
她望着六楼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忽然听见风里飘来低语，像有人贴着她耳朵说："来了就别走。"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笑了。
该说真话的，从来不是公寓。
是那些藏在黑暗里，让冤魂不得安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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