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蹲在褪色的红布前，指尖无意识地着锦囊上的穗子——这是她三天里第七次检查符咒的位置。
"阿花姐，喝口水？"林宇端着一次性纸杯过来时，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他虎口往下淌。
他警服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那是昨夜蹲守监控时被蚊子咬的，此刻正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轻轻跳动。
阿花缩在靠墙的折叠椅里，椅背被她攥得吱呀响。
她眼角的泪痣因为紧张洇开一片红，盯着苏瑶脚边那堆艾草说："小苏啊，我、我真能看见那些......东西？"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昨儿半夜给302送钥匙，我瞅见电梯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
苏瑶抬头，看见阿花手腕上系着的红绳——那是今早她特意让阿花戴上的，混着朱砂和糯米，说是"保平安"。
此刻红绳在阿花发抖的手腕上勒出一道红印，像道渗血的伤口。
"阿花姐，我们就试试。"苏瑶跪坐在地上，把最后一张符咒按在阿花脚边。
艾草的苦香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她想起安悦尸体后颈那七个青紫色指印，想起暗格里消失的酒坛，想起三天来翻遍所有旧档案却连半条新线索都没捞着的绝望。"您要是觉得难受，就捏我给的木牌，咱们立刻停。"
林宇蹲下来，手掌虚虚护在阿花后背："我就在门口，有动静我马上冲进来。"他警徽在昏黄的灯泡下闪了闪，照得阿花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阿花重重咽了口唾沫，指尖掐进掌心："成......成吧。"
苏瑶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阿花眉心。
灵媒能力像团烧红的炭，从她丹田往上窜，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阿花的轮廓变得模糊，身后浮起一层半透明的影子，像被水浸过的旧报纸。
"放松，跟着我数呼吸。"苏瑶声音发紧，她能感觉到阿花的脉搏在指尖跳得飞快，"一......二......"
当数到第七下时，阿花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
她的影子"刷"地脱离身体，飘起来的瞬间带翻了脚边的艾草堆。
苏瑶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装符咒的纸箱上——那影子竟和阿花长得一模一样，连眼角的泪痣都分毫不差，只是周身笼罩着层青灰色的雾。
"林宇！"苏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去案发现场！"
雨越下越大，两人跑过公寓走廊时，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又熄灭。
302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霉味，吹得苏瑶后颈发凉。
她推开门的刹那，呼吸猛地一滞——
阿花的影子正站在客厅角落，那是安悦死亡时最后爬向的位置。
它的手指抠进松动的地板缝，指甲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像血又像陈年的霉斑。
最诡异的是，它明明在"动"，却没有半点声音，连地板被掀开的吱呀声都像被按了静音键。
"这......这是灵体显形？"林宇的手按在腰间配枪上，指节泛白，"可灵体能碰实物？"
苏瑶没答话。
她盯着影子掀开的地板下——那里露出半块红布，和安悦手机最后拍到的、和暗格里酒坛的封布，颜色分毫不差。
她喉咙发紧，突然想起宋桥江说的"七个酒坛"，想起安悦后颈的七个指印，想起阿花刚才说的"穿蓝布衫的女人"。
"走！"她拽着林宇往仓库跑，"得看阿花本体怎么样了！"
仓库门被风拍得哐当响。
苏瑶冲进去的瞬间，心跳几乎停了——折叠椅上的阿花不见了。
她刚才坐的位置，只留着那根勒红手腕的红绳，和地上被撞翻的艾草，像团被踩碎的绿云。
"怎么会这样......"苏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她摸出兜里的木牌——那是她给阿花的"安全信号"，此刻还安安静静躺在原地，没被动过。"我明明说过觉得难受就捏木牌......"
林宇蹲下来，手掌覆在她颤抖的后背上："可能......可能灵体和本体分离需要时间？"他声音发哑，"我这就调监控，看看阿花是不是自己......"
"不用调了。"
沙哑的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苏瑶猛地回头，看见阿花正站在仓库门口。
她头发滴着水，蓝布衫前襟全湿了，脚上的胶鞋沾着泥，可眼睛却亮得反常，像两盏突然被点亮的灯。
"阿花姐？"苏瑶踉跄着站起来，"你刚才......"
"我刚才啊......"阿花笑了，嘴角咧得有些过，"我看见自己站在302，掀地板呢。"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在泪痣上停了停，"可那时候我明明......"她突然顿住，眼神猛地聚焦在苏瑶口袋里的红布上，"那布......那布上的血，是从酒坛里流出来的吧？"
苏瑶瞳孔骤缩。
她还没来得及问，阿花的膝盖突然一弯，整个人软倒在林宇怀里。
林宇接住她时，摸到她后颈有片潮湿——不是雨水，是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把警服后背洇透了一片。
"阿花姐？
阿花姐！"苏瑶掐她人中，看着她眼皮慢慢颤动着睁开。
这一回，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平常的浑浊，迷茫地问："我......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林宇和苏瑶对视一眼。
苏瑶摸了摸阿花后颈，那里的皮肤己经凉了，可刚才那股异常的"亮"，还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雨还在敲窗户。
阿花的蓝布衫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
苏瑶盯着那水洼里自己的倒影，听见阿花迷迷糊糊地说："小苏啊......我梦见有个影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声音越来越轻，"它说......它说它替我活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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