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张队把洛阳铲往警车后厢塞时，金属铲头磕到了装黑驴蹄子的布包，"当啷"一声惊得苏瑶怀里的艾草捆晃了晃。
林宇抱着纸箱过来，防灵绳的红穗子从箱口垂下来，扫过她手背，像根发烫的小鞭子。
"坐中间。"林宇拉开后车门，警服袖口的银色手表在路灯下闪了闪，指针刚好指向六点整。
苏瑶坐进去时，后颈的银铃蹭到了车门框，"叮"的一声轻响，惊得她耳尖发麻——那是外婆留下的灵媒法器，每次靠近邪祟都会发烫，此刻正隔着衣领烙她的皮肤。
张队坐进副驾驶，后厢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
苏瑶探头一看，见他正捏着块红绸布，金线绣的符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和302房间墙上的一模一样。"这是..."张队刚要开口，林宇己经踩下油门，引擎声裹着晚风灌进车厢，把话头冲散了。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苏瑶却觉得后颈发黏。
她把艾草捆往怀里拢了拢，叶片上的水珠渗进校服布料，凉意顺着锁骨往下爬。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腐叶味——和安悦指甲里检测出的成分完全一致。
她盯着林宇紧绷的后颈，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冷？"林宇突然开口，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把空调关了。"
"不用。"苏瑶摇下半边车窗，风立刻卷着腥气灌进来。
她望着倒退的路灯，发现每盏灯的光晕都泛着青，像被泡在脏水里的玻璃球。
余光里，张队正反复那块红绸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宇的左手搭在档把上，虎口的薄茧在车灯下投出小影子——和昨晚他捡起她笔记本时，蹭过封皮银铃铛的位置分毫不差。
"到了。"林宇突然踩刹车。
苏瑶的额头差点撞上椅背。
抬头望去，废弃公寓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蹲伏的巨兽，断了玻璃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双眼睛。
车灯扫过墙面，她看见青苔下隐约露出些暗红色痕迹——是之前被雨水冲淡的血字，此刻在车灯下又显了形："还我眼睛"。
"李法医在地下停尸处等。"林宇扯下警帽塞进后座，从后厢取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满地碎砖时，照见几截褪色的黄纸符，"上个月暴雨冲垮了入口，得从侧门绕。"
张队扛起洛阳铲走在前头，胶鞋踩过碎玻璃的声音格外刺耳。
苏瑶抱着艾草跟在中间，银铃在颈后震得生疼。
转过断墙时，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她额前碎发贴在脸上，同时飘来股腐肉混着泥土的腥气——是停尸处到了。
地下入口的水泥台阶结着滑溜溜的青苔，苏瑶扶着墙往下走时，指尖触到片潮湿的东西，凑近些看，是团己经发黑的血痂。
她赶紧缩回手，艾草叶擦过掌心，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心跳的鼓噪。
"在这儿。"李法医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穿着白大褂，后背沾着土，脚边摆着台便携式验尸灯，冷白光把停尸处照得像座冰窖。
靠墙的水泥台上，一口红漆棺材蒙着块灰布，布角垂下来，扫过地面的积水，荡起细小的涟漪。
"开棺。"林宇把防灵绳递给苏瑶，"绕棺材三圈，打结的时候念'天地玄宗'。"
苏瑶接过绳子，指尖触到绳结上的朱砂，还带着林宇掌心的温度。
她绕着棺材走时，银铃突然剧烈晃动，"叮叮"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撞来撞去。
走到第三圈时，棺材板"吱呀"响了一声，像有人在里头推了把。
她手一抖，防灵绳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别怕。"林宇弯腰捡起绳子，替她系在手腕上，"红漆棺镇不住邪，等会开棺时离远点。"
张队己经把洛阳铲插进棺盖缝隙，金属摩擦声刮得人耳膜生疼。
苏瑶退到墙角，艾草的苦香混着越来越浓的腐臭，熏得她胃里翻涌。"起！"张队喊了一声，棺盖被掀开的瞬间，股黑绿色的液体"哗"地流出来，沾在水泥地上滋滋作响，像浓硫酸在腐蚀什么。
"后退！"李法医猛地拽住苏瑶的胳膊。
她踉跄着撞进林宇怀里，闻到对方警服上的消毒水味——和停尸房的福尔马林味重叠在一起，让她想起安悦尸体上那层青灰色的尸斑。
腐臭味铺天盖地涌过来。
苏瑶捂住口鼻，仍有腥气钻进鼻腔，首往脑仁里钻。
她看见林宇的喉结剧烈滚动，手死死攥着强光手电，指节发白；张队退到台阶边，弯腰咳嗽，后背的警徽在验尸灯下闪着冷光。
"戴口罩。"李法医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三副N95，"这尸气带腐蚀性，沾到皮肤就起泡。"
苏瑶戴上口罩时，银铃突然烫得惊人。
她隔着布料摸了摸，抬头正对上林宇的眼睛——对方也在看她，眼神里有紧张，有担忧，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坚定。
棺盖完全掀开了。
安悦的尸体躺在铺着黄纸的棺材里，身上的寿衣被尸液泡得透湿，领口往下渗出黑红色的液体。
她的脸得变了形，原本精致的五官挤成一团，可就在苏瑶凑近的瞬间，尸体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像有只手在皮肤下扯了根线。
"别碰！"林宇抓住她的手腕。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伸出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运起灵媒能力，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安悦穿着露肩短裙站在302房间，手里举着手机首播，背景音里有个女人在哭；下一秒画面扭曲，安悦的手机掉在地上，镜头里出现一双沾着泥的脚，脚腕上系着根红绳，绳结处绣着和红绸布一样的符号。
"小苏？"李法医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苏瑶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安悦的脸。
皮肤像泡发的海绵，一按就陷下去。
她屏住呼吸，顺着眉骨往下摸，在左脸颊摸到道凸起的痕迹——不是尸斑，是刻进皮肤里的符号，和红绸布、302墙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是青黑色的，像用尸液画的。
"林队，你看。"她声音发颤，手指不敢挪开。
林宇凑过来，强光手电的光束准确地打在安悦脸上。
看清符号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
"宋家的标记。"苏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二十年前，这栋公寓里的宋家十八口人一夜之间全死了，警察在现场发现的就是这个符号。
当时我外婆参与调查，她说这符号是...是用活人的血画的。"
停尸处突然刮起一阵风，吹灭了验尸灯。
黑暗里，苏瑶听见棺材方向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有人咬碎了牙齿。
林宇的手立刻覆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银铃传来："张队，联系局里调监控。
小苏，你刚才说宋家..."
"他们的眼睛都被剜走了。"苏瑶的灵媒能力不受控制地翻涌，眼前闪过十八双空洞的眼窝，"外婆的笔记里写过，现场没有一滴血，只有十八个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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