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电子钟跳到七点一刻时，苏瑶的笔尖在笔录纸上洇开个墨点。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抬眼看见林宇正把最后一沓验尸报告塞进档案袋，警服肩章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晃动。
"收工。"林宇合上文件夹，指节敲了敲她桌角的保温杯，"小王说胡同口那家锅贴店早上现包的韭菜馅，你昨儿在地下室说饿了。"
苏瑶这才想起前半夜在楼梯口林宇说的那句"等会结束去锅贴店"。
她低头看表，凌晨三点进的停尸房，折腾到现在眼皮都在跳。
可听见"韭菜馅"三个字，胃还是轻轻抽了下——自从灵视能力觉醒后，她对气味格外敏感，唯独这带着土腥气的菜香，能压过那些腐臭的记忆。
小王己经套上警服外套，发梢还沾着早上出现场时沾的草屑："我去开车！
苏姐坐副驾，林队你坐后面补觉！"
警局大院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林宇拉开副驾门时，苏瑶闻到车里残留的檀香——是他母亲上周塞给他的平安符。
她坐进去时后腰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摸出来是半块巧克力，锡纸边角被揉得发皱，应该是林宇塞在储物格里的。
"早上在便利店买的。"林宇在后座解领带，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你灵视用多了容易低血糖。"
小王把车开得飞快，路过早点摊时，油腥气混着醋香扑进车窗。
苏瑶咬了口锅贴，滚烫的汤汁溅在指腹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却又舍不得松口。
林宇把纸巾盒推过来，自己只喝了碗小米粥，目光总往她碗里飘——他知道她吃韭菜馅容易犯胃病，可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到嘴边的"慢些"又咽了回去。
"苏姐你看！"小王举着醋瓶晃，"我浇了三勺！"他鼻尖沾着醋汁，活像只偷喝了蜜的熊，"昨儿在地下室你说那二十七个影子，是不是和阿花说的'二十七口冤魂'对上了？"
苏瑶的筷子顿在半空。
她想起地下室里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其中一个脖颈的勒痕和安悦尸检报告里的淤紫完全吻合。
灵视收束时，木盒锁头的幽蓝光晕还在眼前晃，像道没解开的符咒。
"吃饭别聊这个。"林宇抽走她面前的醋碟，"医生说你胃黏膜薄。"
餐馆的吊扇在头顶嗡嗡转，苏瑶摸着腕间发烫的红绳结——这是奶奶临终前编的，说能镇住灵视引来的阴煞。
此刻绳结贴着皮肤的地方起了层薄汗，她突然想起阿花撒糯米时念叨的方言，那些音节像针一样扎进记忆："...二七之数，锁魂于盒..."
"吃饱了？"林宇把车钥匙抛起来又接住，"回局里我去接个人，你和小王先歇会儿。"
警局办公室的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响。
苏瑶趴在桌上打盹，闻到自己袖口还沾着地下室的霉味。
迷迷糊糊间有人给她盖了件外套，带着洗衣粉的清香——不用看也知道是林宇的，他总用柠檬味的洗衣液。
再睁眼时，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瑶摸出手机，六点十七分，她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桌上放着杯温的蜂蜜水，杯底压着张便签，林宇的字迹方方正正："去接疯租客，半小时回。
小王买咖啡没回来，别乱跑。"
她刚翻开安悦的社交账号资料，办公室门被撞开。
林宇的警服领口敞着，手里攥着副银手铐，身后跟着个头发纠结成缕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脏污的碎花裙，指甲缝里塞着黑泥，正把脸往墙上蹭，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红绳...锁头...血在爬..."
"这是周秀兰。"林宇反手关上门，手铐另一头扣在办公桌腿上，"安悦出事前同公寓403的租客，半年前开始疯癫，总在楼道里烧纸钱，说'有东西要爬出来'。"
苏瑶皱起眉："你抓她来做什么？"
"昨天走访时，片警说她清醒时提过'铁锁''木盒'。"林宇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阿花不肯说的秘密，可能在她这儿。"
周秀兰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烂桃，可苏瑶分明看见有那么一瞬，瞳孔聚焦在了她腕间的红绳结上。
"你见过这个吗？"苏瑶蹲下来，把红绳结递到她面前。
灵视在眼前泛起白雾，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缠着团灰扑扑的气——不是鬼魂，是活人被阴气浸久了的晦气。
周秀兰的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可力气大得反常："别开...第三层...血会咬人的..."
苏瑶倒抽冷气。
这和她在地下室灵视到的"第三层木盒"完全吻合。
她刚要追问，周秀兰的眼神突然涣散，松开手开始啃自己的手背，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碎花裙上："糖...我要吃糖...妈妈的糖..."
林宇递来纸巾，指尖擦过她腕上的红痕："她刚才说的'第三层'，和你在地下室看到的铁架位置一样。"他声音压得很低，"更怪的是——"他指了指周秀兰脚边的泥印，"她今天是在离公寓三公里的废品站找到的，可鞋底沾的是公寓地下室那种红土。"
苏瑶摸出工作笔记，笔尖在"周秀兰 红土 第三层"几个字上划了道横线。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她这才想起小王去买咖啡己经快两小时。
"小王呢？"她抬头问林宇。
林宇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沉："刚才片警发来的，说小王在公寓楼下碰到个问路的老头，跟着进了楼道..."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警徽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我去调监控。
你盯着她。"
周秀兰又开始念叨，声音像生锈的风箱："糖...妈妈的糖...二十七颗..."
苏瑶摸出包里的水果糖，剥了颗放在她手心。
糖纸窸窣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地下室的二十七个影子，周秀兰说的二十七颗糖，阿花没说出口的秘密，还有突然消失的小王...
红绳结在腕间烫得厉害。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林宇说过的话："这栋公寓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的更老。"
而此刻，在相隔三条街的废弃公寓楼道里，小王举着手机闪光灯往上走。
他听见顶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喊："小同志，帮我开开第西层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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