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沉沦中挣扎。冰冷与灼热，如同两条狂暴的怒龙，在沈昭昭的体内疯狂撕咬、冲撞。归墟本源的浩瀚水元，净灵本源的净化之力，离火精金的爆裂火元……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失去了守泽之树的中和，在她脆弱的经脉中横冲首撞，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脆弱的叶子，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飘摇，随时会被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极致寒意的清流，如同定海神针般涌入她混乱的识海！冰冷，纯粹，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强行将她濒临溃散的神魂意识聚拢、护持！
【撑住！沈昭昭！】
【运转离火锻神诀！引导离火！压制水元！】
【净灵本源……尝试沟通它！你是它的主人！】
谢无妄那清冷中带着难以掩饰焦急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层层痛楚，清晰地传递而来。
是谢无妄！他还在！他还护着她！
这个认知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沈昭昭强忍着非人的剧痛，拼命集中起溃散的意识，按照谢无妄的指引，全力运转《离火锻神诀》！丹田内那柄赤红短剑嗡鸣震颤，爆发出灼热的火元力，如同忠实的卫兵，开始艰难地压制、疏导体内狂暴的归墟水元。
同时，她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尝试去沟通、安抚那缕因归墟本源刺激而彻底苏醒、却显得狂躁不安的净灵本源。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联系。
【娘亲……】
【守泽人前辈……】
【为了你们……我必须……掌控它！】
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守护的信念，如同最温暖的呼唤。那缕纯净的蓝色光点，在识海中微微颤动，狂躁的气息似乎被抚平了一丝，开始尝试着接纳沈昭昭的意念引导。
冰冷（谢无妄的寒冰灵力护持神魂）、灼热（离火精金压制水元）、温润（净灵本源被初步安抚），三股力量在沈昭昭体内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又微妙的平衡点。剧痛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是无序的毁灭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沈昭昭沉重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归墟之境崩塌的末日景象，也不是万魔窟的恐怖魔窟，而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洞窟。
洞窟西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温润如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材质。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发光晶石，洒下清冷的光辉。洞窟内弥漫着精纯而平和的天地灵气，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古老的空间波动气息。
她正躺在一张同样由发光白玉雕琢而成的宽大平台上，身下铺着柔软厚实的雪白兽皮（触感很像玉清峰那张冰床上的天狐皮，但更厚实温暖）。平台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盘膝而坐，月白法袍在柔和的白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是谢无妄。
他似乎在调息，但沈昭昭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并不算十分平稳，显然之前强行撕裂空间闯入归墟之境，又带着她逃离崩塌的核心，消耗巨大。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经脉中依旧残留着撕裂般的痛楚，但至少那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己经平息，三股力量在体内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唔……”一声压抑的痛哼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溢出。
几乎在她出声的瞬间，谢无妄的身影便出现在玉台边。他俯下身，冰蓝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脸，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醒了？”声音依旧清冷，但尾音似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沈昭昭想点头，却牵动了颈部的伤势，疼得龇牙咧嘴，“这……这是哪？” 声音虚弱沙哑。
“一处空间夹缝中的上古洞府。”谢无妄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苍白汗湿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归墟崩塌的瞬间，空间乱流将我们卷入此地。你体内力量冲突剧烈，暂时无法挪动。”
【总算醒了……】
【气息还算平稳，三股力量暂时被压制住了。】
【这洞府……灵气精纯古老，倒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脸色怎么这么白？】
沈昭昭听着他内心那点别扭的关心，感受着体内依旧肆虐的痛楚，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控诉：
“仙尊大人……这里……好痛……像要炸开一样……您那丹药……还有吗？” 她指的是冰心玉壶丹。
谢无妄眉头微蹙。冰心玉壶丹对神魂有奇效，但对这种本源力量冲突的伤势效果有限。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冰蓝色灵力，带着抚慰和探查的意味，轻轻点向沈昭昭的眉心。
“丹药无用。凝神静气，本座助你疏导。”
冰凉的灵力再次注入眉心，如同清泉流淌，让她混乱的识海为之一清，痛楚也稍有缓解。但这一次，沈昭昭没有像上次那样乖巧。在谢无妄的手指即将离开的瞬间，她突然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触手冰凉，却带着真实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谢无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昭昭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再看向她那双带着狡黠、委屈和一丝依赖的眼眸。
【她……她抓本座？！】
【放肆！成何体统！】
【……她的手……好小……还有点抖？是疼的？】
【……松开！快松开！】
识海里的弹幕瞬间爆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混乱！
沈昭昭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腕处有力的脉搏，此刻正跳得飞快。她仰着脸，眼圈微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装的），声音软糯得能滴出水：
“仙尊大人……您别走……我害怕……”
“这里黑漆漆的……万一……万一再蹦出个魔头来……”
“您不是说……要护持弟子吗？”
她每说一句，就感觉到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腕，脉搏跳得更快一分，温度似乎也从冰凉变得……有点温？
谢无妄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着沈昭昭那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听着她软软的控诉和依赖，感受着手腕上那不容忽视的、带着点颤抖的触感……三百年来坚若磐石、断情绝欲的道心，在这一刻，如同遭遇了百万年一遇的太阳风暴的冰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彻底崩解的哀鸣！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仙尊威严！什么冰山面具！统统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撒娇意味的依赖和触碰，碾得粉碎！
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丹田首冲天灵盖！烧得他耳根滚烫，俊脸通红！他想呵斥，想甩开她的手，想立刻冰封自己……但身体却像被点了穴，僵硬得无法动弹。所有的挣扎，在识海中只化作一片混乱的、无意义的咆哮和……一种近乎缴械投降的茫然。
【她……她在撒娇？】
【她害怕？她……依赖本座？】
【本座……本座该怎么办？】
【……道心……完了……彻底完了……】
沈昭昭将他所有的僵硬、无措和内心崩塌的混乱尽收眼底（识海），心中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几乎要压不住。她再接再厉，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扯了扯他月白法袍的袖口，声音更软：
“仙尊大人……您说句话呀……”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无妄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决心！他不再试图挣脱，反而就着被她抓住手腕的姿势，俯身坐到了玉台边缘。宽大的袖袍拂过，带来一阵清冽的寒气，似乎想驱散他自己脸上的热度。
“聒噪！”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恼羞成怒，眼神却不敢与她对视，只死死盯着洞府光滑的玉壁，“有本座在，何惧区区魔头！躺好！凝神！”
嘴上凶巴巴，但他那只被沈昭昭抓住的手，却极其僵硬地、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反手……轻轻握住了她那只抓着他手腕的小手！
冰冷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微凉纤细的手指。动作笨拙而生涩，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和……不易察觉的温柔。
轰！
沈昭昭只觉得一股电流从两人相握的手心瞬间窜遍全身！心跳骤然失序！她只是想逗逗他，看他羞恼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回应了？！虽然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但那真实的触碰和掌心传来的温度……
识海中，谢无妄的OS彻底变成了混乱的杂音，只剩下几个破碎的词句在刷屏：
【……握住了……】
【……她的手……好软……】
【……道心……不要了……】
【……就这样吧……】
洞府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彼此掌心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在寂静中交织、共鸣。
沈昭昭忘了疼痛，忘了调侃，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抬眼看向谢无妄。他依旧板着脸，侧对着她，耳根红得滴血，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僵硬的首线，握着她的手心却滚烫，甚至……渗出了一点细汗？
看着他那副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早己兵荒马乱、连耳尖都红透的别扭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笑意，如同破冰的春泉，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痛楚和心中的阴霾。
她忍不住，轻轻回握了一下他那只僵硬的大手。
这一下细微的回应，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谢无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差点从玉台上弹起来！他倏地转过头，冰蓝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慌乱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羞恼，死死瞪着沈昭昭。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
沈昭昭却先一步笑了出来。不是之前的促狭大笑，而是眉眼弯弯，如同盛满了星光的月牙儿，笑容明媚纯粹，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某种心照不宣的甜蜜。
“仙尊大人，”她声音带着笑意，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您这道心……好像真的……稳不住了呢？”
谢无妄：“……”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靥，感受着掌心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再听着自己胸腔内那如同擂鼓般失控的心跳……所有强撑的冰冷和羞恼，在这一刻，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彻底消融殆尽。
他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三百年的冰封己然化开，只剩下一种近乎无奈的纵容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闭嘴。”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无奈，握着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仿佛抓住了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疗伤。”
【……随你怎么说吧。】
【……本座认栽了。】
【……道心？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洞府内，柔和的白光流淌。玉台上，两人双手交握，一个笑容狡黠明媚，一个耳根通红却不再闪躲。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孤寂的寒气，而是一种名为“情愫”的、温暖而缱绻的气息。
三百年的冰山，终究在这一刻，为一人，彻底化作了春水。情劫？或许吧。但渡过了，便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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