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全身,仿佛要将血液和意识一同冻结。沈昭昭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沉浮,右臂传来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的剧痛是唯一清晰的感知。那阴毒冰冷的魔气,正贪婪地啃噬着她的灵力、她的生机,甚至试图侵蚀她的神魂。
“仙尊……” 昏迷中,她无意识地呢喃,脑海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道被黑色漩涡无情吞噬的月白身影。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气息,从她心口处弥漫开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星火。是净灵本源!它感应到了宿主的危殆,感应到了那肆虐魔气的威胁,自发地、顽强地抵抗着!
纯净的蓝色光点在她识海深处艰难地亮起,虽然光芒黯淡,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守护意志。它艰难地调动着沈昭昭体内残存的、散乱的力量——离火精金残留的火星,归墟水元沉寂的水滴,甚至双修后融入经脉的那一丝属于谢无妄的寒冰灵力特性……将它们微弱的力量引导、汇聚,化作涓涓细流,艰难地冲刷着右臂经脉中肆虐的魔气。
每一次冲刷,都伴随着撕裂神魂般的剧痛。魔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反扑。净灵本源的光点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撑住……】
【……不能死……】
【……仙尊……还在漩涡里……】
【……月魄……娘亲……先祖……】
昏迷中,沈昭昭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求生的本能,守护的执念,以及对谢无妄下落的无尽担忧,化作最坚韧的锁链,死死拽住她即将沉沦的意识。她开始本能地配合着净灵本源的引导,哪怕意识模糊,也竭尽全力地催动那一丝一缕残存的力量,去抵御、去消磨那阴毒的魔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右臂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终于稍稍缓解。魔气的蔓延被强行遏制在了肘部以下,虽然依旧盘踞肆虐,但至少暂时被堵住了向心脉和识海侵蚀的道路。
沉重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沈昭昭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慢慢聚焦。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她躺在一片光滑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西周是散发着幽蓝寒芒的玄冰洞壁。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冰窟甬道,空气异常寒冷,却精纯无比,带着浓郁的寒冰灵气和一丝……微弱的月华清辉?正是这清辉和寒气,有效压制了她体内魔气的躁动。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剧烈的动作牵动右臂伤势,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整条右臂从手掌到肘部,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血管凸起,如同墨线蜿蜒,触手冰冷僵硬,麻木中带着钻心的刺痛。
“仙尊……”她猛地抬头,焦急地环顾西周!狭窄的冰窟甬道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响。甬道尽头,隐约有更浓郁的月华清辉透出。
他……没有被抛进来?还是……在漩涡里……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她不顾伤势,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甬道尽头那光亮处奔去!
冲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入口处宽阔数倍的冰窟主室。洞顶极高,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芒的晶石,如同夜空繁星,将整个冰窟映照得如同白昼。洞窟中央,没有寒潭,却有一方巨大的、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祭台?
祭台之上,供奉之物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纯粹月华凝聚而成的、巨大而清晰的——弯月虚影!这虚影凝实无比,散发着纯净、圣洁、浩瀚的月辉之力,正是这冰窟所有光明的源头!
“月魄……投影?”沈昭昭瞬间认出了这虚影的本质!这与母亲手札、冰壁影像中描述的月魄形态完全一致!只是眼前这道,并非实体月魄,更像是月魄本体力量在此地的投射或……共鸣!
而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巨大的月魄投影下方,祭台冰冷的表面上,静静地躺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的法袍破碎染血,脸色苍白如雪,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正是谢无妄!
“仙尊!”沈昭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踉跄着扑到祭台边,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指尖传来微弱却真实的气流,让她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稍稍回落。
他还活着!
她立刻俯身检查。谢无妄胸前的法袍破损处,皮肤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青黑色,与她右臂的魔气侵蚀如出一辙,甚至更加严重!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如同活物般在他伤口处蠕动,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而他体内原本浩瀚的寒冰灵力,此刻却沉寂晦暗,显然在与魔气和空间漩涡的双重创伤下,陷入了极度的虚弱。
【……魔气入体……伤势极重……】
【……必须立刻为他驱散魔气!】
【……可我的力量……】
沈昭昭看着自己同样被魔气侵蚀、虚弱无力的右臂,再看看祭台上气息奄奄的谢无妄,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她自己的力量所剩无几,净灵本源也损耗严重,如何能驱散谢无妄体内如此严重的魔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包围。
就在这时,祭台上方,那道巨大的月魄投影,仿佛感应到了下方浓郁的魔气与沈昭昭体内那缕微弱的净灵本源,骤然光芒大盛!
嗡——!
纯净浩瀚的月华清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温柔地笼罩了整个祭台,也将沈昭昭和昏迷的谢无妄包裹其中!
被这月华清辉笼罩的瞬间,沈昭昭感觉如同浸泡在温润的灵泉之中!体内残存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之声,侵蚀带来的剧痛明显减轻!萎靡的净灵本源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精纯的月华之力,蓝色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
更奇妙的是,这月华之力似乎对谢无妄体内的魔气有着更强的克制作用!他伤口处蠕动的魔气在月华照射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淡化!虽然速度不快,却是一个明确的净化过程!
“有效!”沈昭昭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这月魄投影的净化之力,是救命的稻草!
她立刻强撑着在祭台边盘膝坐下,忍着右臂的剧痛,将完好无损的左手轻轻按在谢无妄胸前魔气侵蚀最严重的地方。她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体内被月华之力滋养而恢复了些许活力的净灵本源!
纯净的蓝色光晕从她掌心溢出,小心翼翼地探入谢无妄的经脉。有了月魄投影的强力压制,谢无妄体内狂暴反扑的魔气被大大削弱。净灵本源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在月华的辅助下,艰难却坚定地缠绕、包裹住那些盘踞的魔气丝缕,一点一点地将其剥离、净化!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的过程。沈昭昭的额头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因过度消耗而再次变得苍白。每一次剥离魔气,都如同在抽丝剥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魔气反噬,伤及谢无妄的根本。她必须全神贯注,将意志凝聚到极致。
时间在寂静的冰窟中流逝。祭台上方,巨大的月魄投影散发着恒定的清辉。沈昭昭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以自身为桥,接引着月魄之力,小心翼翼地净化着守护者体内的污秽。
不知过了多久,谢无妄胸前那片最严重的青黑色魔气终于被彻底净化干净,露出底下苍白却不再被魔气侵蚀的皮肤。他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些许。
沈昭昭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她收回手,看着谢无妄明显好转的脸色,心中涌起巨大的欣慰。然而,当她目光转向自己依旧青黑、麻木刺痛的右臂时,眉头又深深锁起。净化谢无妄的魔气己耗尽了她恢复的力量,自身的问题却无力解决。
【……只能……先靠月华压制了……】
【……等他醒来……】
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祭台边缘,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巨大的月魄投影。纯净的月辉流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这绝境之中,这道投影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和希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道巨大的月魄投影,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光芒开始缓缓内敛、收缩。最终,在沈昭昭惊愕的目光中,投影的核心处,一点纯粹到极致、凝练如实质的月白色光华分离而出,如同夜空最亮的星辰,缓缓飘落,最终悬停在了昏迷的谢无妄的眉心之上!
光华流转,带着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缓缓没入他的眉心识海!
谢无妄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层温润的月白色光晕自他体内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他苍白如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原本微弱紊乱的气息,如同被注入了强大的活力,开始迅速攀升、稳固!侵入他体内更深处的、难以被沈昭昭净化的细微魔气,在这股精纯月魄之力的冲刷下,发出最后的哀鸣,彻底消融瓦解!
【……月魄本源之力?!】
【……它在主动……滋养修复他?!】
沈昭昭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月魄投影分离出的这点光华,蕴含的力量远超想象!它不仅彻底清除了谢无妄体内的魔气隐患,更在修复他受损的根基,滋养他枯竭的灵力!
片刻之后,那点月白光华完全融入谢无妄体内。他周身散发的月白色光晕也渐渐收敛。冰蓝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眸子,终于缓缓睁开。
初时有些茫然,随即迅速聚焦,恢复了惯有的深邃与锐利。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祭台边,脸色苍白、右臂青黑、满眼担忧与疲惫的沈昭昭。
西目相对。
谢无妄的目光扫过她青黑刺目的右臂,再感受到自身前所未有的轻松与体内那股精纯温和的月魄之力,瞬间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冰窟内,月华如水。祭台上,劫后余生的两人,默默对视。一个重伤未愈,气息虚弱;一个刚刚复苏,力量回归。无声的关切与沉重的责任,在静谧的月辉中流淌。前路,依旧指向那魔气滔天的深渊祭坛,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短暂的喘息,和一道指引前路的……月魄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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