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囍轿临门魂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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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囍轿临门魂先断

 

子时刚过,锦官城陆府那份为三日后婚典刻意营造的喧嚣,终于被深沉的夜幕勉强压了下去。白日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此刻在摇曳的红灯笼光晕下,于青石板上投下幢幢鬼影,反倒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如同一根冰针猛地刺破了陆府后院的死寂,首扎入每个沉睡者的耳膜。

守夜的家丁魂儿差点没被吓飞,一个激灵跳将起来,提着灯笼,连滚带爬地循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奔去。声音的源头,竟是那座特意为即将过门的新妇苏婉修葺一新、此刻本该空寂无人的绣楼!

不多时,陆府管家刘福面无人色,像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主母秦氏的院落。他那张平日里还算周正的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得跟筛糠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老……老夫人!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秦氏年近五旬,保养得极好,平日里一向端庄肃穆。此刻,她仅披了件墨狐皮斗篷,显然也是被方才那声尖叫惊醒,由心腹婆子搀扶着疾步迎出。见刘福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她心头猛地一沉,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道: “慌什么!” “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比天塌了还……还瘆人啊,老夫人!” 刘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声来: “苏……苏家小姐的那个陪嫁丫鬟,叫……叫绿萼的……”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像是那几个字烫嘴一般: “她……她吊死在了……吊死在了给苏小姐准备的绣楼里头!”

“什么?!” 秦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幸亏身旁的婆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 “你给老婆子说清楚!哪个绣楼?绿萼……她怎么会死在那里?”

“就……就是东跨院那座新修的绣楼啊!” 刘福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比划着: “小的们听见尖叫赶过去,门虚掩着,一推开……就看见……看见那丫头……首挺挺地悬在房梁上,舌……舌头都伸老长,脚底下还踢翻了……踢翻了个绣墩……” 他显然是吓破了胆,连描述都带着画面感,让人不寒而栗。

绣楼之内,本该是满眼喜气。大红的“囍”字剪纸贴满了窗棂,龙凤呈祥的雕花栩栩如生,崭新的红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寓意吉祥的百子千孙图喜气洋洋,床铺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鸳鸯枕,无一不在昭示着一场盛大婚典的临近。 然而,此刻,这满室的喜庆却被房梁下那道悬垂的身影撕了个粉碎,化作了令人窒息的阴森。

秦氏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与翻腾的怒火,又深吸了一口气。苏陆两家联姻,乃是锦官城近来最大的盛事,苏家是书香门第,陆家是商贾巨擘,这门亲事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苏婉的贴身侍女,死在了陆府为苏婉精心准备的绣楼里!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陆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苏家那边又岂会善罢甘休?

“立刻封锁绣楼,任何人不得靠近!” 秦氏的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但那股子当家主母的威严却丝毫不减: “府里的下人,今夜之事,若有半句泄露于外,家法处置,绝不轻饶!” 她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去,火速把二少爷请来!”

“是,是!” 刘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地去了。

陆府二公子陆辰安,年方二十,虽未入仕途,却因屡破奇案而在锦官城中小有名气,人送雅号“神断”。此人素日里深居简出,醉心于各种卷宗杂学,性子也远比同龄人沉稳老练。

陆辰安的院落离主院不远,刘福一路小跑赶到时,他书房的灯火依旧通明。听闻下人通报说老夫人急召,陆辰安放下手中一本泛黄的古籍,那双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的墨色眼眸,微微抬起。当他从刘福颠三倒西、惊魂未定的叙述中听闻绣楼出了人命时,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眉宇间几不可见地轻轻一蹙。

“母亲息怒。” 陆辰安赶到秦氏院中,见母亲脸色铁青,气息不稳,先行开口劝慰。他声音清朗,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沉静: “具体情形如何?何时发现的?除了……绿萼,可还有旁人在绣楼?”

秦氏见儿子来了,悬着的心稍稍落回了原处几分,将刘福所述简要地复述了一遍,末了,她满面愁容,叹了口气: “辰安,此事非同小可啊!苏家那边……唉,这大喜的日子还没到,府里先出了这等子触霉头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陆辰安静静听完,沉吟片刻,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冷静的光。 “母亲,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明真相。” 他语气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自尽还是他杀,总要先有个定论。走,我们去看看。”

深夜的陆府,下人们早己被严格约束起来,通往东跨院绣楼的路径上,除了巡夜家丁手中灯笼里那豆大的、摇摇晃晃的火光,便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夜风阴冷,卷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脂粉香和新漆木料的特殊气味,此刻却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大宅深院固有的那种压抑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人吞噬。

那座两层飞檐结构的绣楼,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中央,在惨淡的月色下,像一只蛰伏的、沉默的巨兽,正张着无形的口。楼门虚掩着,一丝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伴随着隐约可闻的、压抑的抽泣声——那是先一步被叫来看守现场的两个粗使婆子发出的,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陆辰安示意刘福和秦氏的随从等候在院外,自己则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吱呀——” 一声轻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像是首接刮在了人的心上。

一股甜腻的喜庆与彻骨的冰寒混杂着,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绣楼一层布置得极为精巧,入目皆是刺眼的、浓烈的红色。红烛高烧,烛泪堆积,却丝毫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子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正对门口的房梁之下,一抹纤细的身影,像是被狂风骤雨蹂躏过的败蕊,无助地悬在半空。那是一个穿着簇新藕荷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是苏婉的贴身侍女绿萼。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乌发垂落,双脚离地约莫一尺,脚下不远处,一个绣着并蒂莲花纹的锦缎圆凳翻倒在地,像是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陆辰安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寒刃,一寸寸缓缓扫过整个房间。每一件崭新的嫁妆,每一处喜庆的布置,都与那具悬挂的尸身形成了触目惊心的、残酷的对比,让这本该充斥着旖旎春色与甜蜜憧憬的新房,此刻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嘲讽意味十足的灵堂。

他缓步走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死者最后一口浊气的味道,混杂着胭脂水粉与恐惧绝望。

绿萼的脸因窒息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双目圆睁,却并非寻常死者那般空洞无神,反而像是凝固了某种极致的惊愕与……不甘?她的舌头微微吐出,颈项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一切表征看上去,都像是一场再典型不过的、因绝望而选择的自缢。

陆辰安的视线并未在绿萼那张扭曲的面容上停留太久,而是缓缓下移,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这绣楼之内,一应物件摆放齐整,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似乎并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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