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新丰田亩清丈点。
前几日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冰冷的毒油。秩序井然的长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争吵、愤怒的哭嚎和剑拔弩张的对峙!
“放屁!这块田明明是我王家的祖产!界碑就在那棵老槐树东边三步!现在树没了,就凭你空口白牙指认?”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王姓族老,带着十几名族中壮丁,气势汹汹地围住一个瘦弱的妇人。妇人怀中紧紧抱着刚领到的田亩凭书,脸色煞白,却倔强地护着身后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王…王老爷!这田是我男人在世时,从你家佃租的!契约写得清楚,二十年的租契!洪水前刚续了五年!契约…契约被水冲了,但左邻右舍都…”
“左邻右舍?”王族老冷笑一声,环视西周看热闹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谁看见了?啊?谁能证明?!现在官府搞这劳什子新政,让女人当家!乱了阴阳!坏了祖宗法度!这才招来老天爷降下洪水惩罚!你们看看!这地界都乱成什么样了?!让女人指认田亩,天大的笑话!这田,就该归我王家!你这妇人,赶紧把凭书交出来!不然…”他身后的壮丁们往前一逼,凶相毕露。
“就是!就是!女人懂什么田亩经界?”
“肯定是想趁机霸占好田!”
“听说那没死透的凌妖妃,就是靠妖法蛊惑了皇上,推行这断子绝孙的新政!”
“对!就是她引来的天罚!江南完了!”
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闲汉趁机煽风点火,恶毒的谣言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恐慌、贪婪、对未知变化的恐惧,被这些言论点燃、放大!许多原本观望的宗族大户也加入进来,借机争夺那些无主或被妇人“指认”的“争议”田亩。清丈点一片混乱,女学生们吓得花容失色,老秀才们徒劳地喊着“肃静”,却被淹没在声浪中。
新任知府张谦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如铁。他带来的衙役奋力分开人群,护住那妇人。张谦怒视王族老:“王有财!你聚众闹事,威胁妇孺,阻挠新政,该当何罪?!”
“张大人!”王族老梗着脖子,毫无惧色,“小民只是据理力争!这妇人空口无凭,就想占我王家祖产!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大人您推行新政,也要讲个公道吧?!莫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您受了那妖妃余孽的好处?要帮她们谋夺我等良民的产业?!”这诛心之言,恶毒无比!
张谦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下令拿人,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大人!不好了!城西…城西赵家寡妇刚领了凭书的那块田,夜里被人泼了粪!她今天想去清理,结果被赵家族人堵住,说她污秽田地,冲撞了地脉龙神,要…要沉塘啊!”
“什么?!”张谦眼前一黑!谣言如刀,刀刀见血!它不仅煽动贪婪,更在制造恐慌,将天灾与新政权强行挂钩,煽动愚昧的暴力!这己不是简单的田亩纠纷,而是有人蓄意在江南刚刚结痂的伤口上,撒盐点火!他带来的那点人手,面对被煽动起来的宗族势力和汹涌的恐慌情绪,杯水车薪!
浊浪噬心!新政的星火,正被汹涌的谣言与恶意的贪婪之浪疯狂扑噬!刚刚燃起的希望,摇摇欲坠!
浑浊江底,河神庙基座。
巨大的蓝金色光茧光华流转,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与沉重。凌薇的意识,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与痛苦!
她清晰地感知到:
* 新丰清丈点爆发的混乱与冲突,贪婪、愤怒、恐慌的负面情绪如同黑色的浊流,在人群中汹涌!这些情绪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刚刚被她的灵能梳理过、稍显平复的地脉节点上,让地脉的“痛楚”骤然加剧!
* 更有一股极其阴毒、污秽的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毒虫,正从新丰城西某处水源地(赵寡妇田地被泼粪之地)悄然渗透进地下!这股能量充满了腐朽、怨恨、死亡的气息,与她之前净化过的血怨之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强烈的、人为引导的恶意!它一接触地脉,便疯狂地污染、侵蚀,如同墨汁滴入清泉!
“不好!”凌薇的意识发出惊怒的呐喊!这是…萨满邪术?!有人在主动污染地脉!目标首指她正在修复的节点!
她立刻调动光茧内磅礴的灵能,化作纯净的蓝金色光流,试图扑灭、净化这股入侵的污秽能量。
然而,就在她的灵能接触到那股污秽能量的瞬间!
“嗡——!”
一股尖锐、冰冷、充满了无尽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意识深处!
“嗷——!”
无数枉死者在洪水中的绝望哀嚎、被炸堤时撕心裂肺的恐惧、被灭口时的不甘怨毒…这些本己被她安抚、净化的血怨记忆,在这股外来邪术的恶意引导下,瞬间被点燃、扭曲、放大!化作无数狰狞的、充满攻击性的怨魂幻象,在她意识中疯狂咆哮、撕咬!它们不再仅仅是悲鸣,而是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狂暴!
“呃啊!”凌薇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光茧剧烈震颤,流转的光华瞬间黯淡!她探出的净化灵能如同被毒蛇咬中,迅速变得灰暗、迟滞!净化不仅无效,反而引火烧身!那污秽的“血引”邪术,如同找到了最美味的养料,顺着她的灵能反向侵蚀,疯狂地污染着光茧内的纯净灵韵!
她清晰地“看”到,新丰地脉节点刚刚被她梳理过的地方,重新被更浓重的黑气笼罩、腐蚀!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绝望的悲鸣!而她自身,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净化之力被污染反噬,意识被狂暴血怨冲击,光茧摇摇欲坠!修复地脉的努力,竟成了加速自身崩溃的催命符!
血引毒火!内外交攻!守护者的本源,正遭受最恶毒的侵蚀!地脉与她自身,同时陷入生死危局!
帝都,紫宸宫。
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中,几份来自江南的加急密报被皇帝单独挑出,放在最上面。烛火跳跃,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中冰冷的怒火。
一份是玄麟卫密报:
> “江南新丰、江宁等地,突现大规模田亩纠纷,宗族势力借机发难,争夺‘无主’田产,尤以新登记为女户之田为甚。有组织散布谣言,称‘女子主田,阴阳逆乱,招致天罚’、‘凌王妃未死,为祸江南’。更有甚者,新丰城西发生恶意污田、煽动沉塘事件!知府张谦弹压吃力,恐生民变!疑为庆郡王余孽及地方豪强勾结,蓄意破坏新政,动摇民心!”
另一份是户部转呈江宁府急报:
> “江南数府主要钱庄、大粮商,以‘灾后风险’为由,联合收紧银钱借贷,大幅提高利息,拒收新发田契抵押!新登记女户购粮种、农具、修屋舍,举步维艰!民间怨声再起,新政推行受阻!恐有幕后操盘!”
皇帝的手指狠狠点在奏报上,骨节发白。他预料到新政会有阻力,却没想到对方手段如此卑劣、狠毒、且精准地打在要害上!煽动民乱、制造恐慌、卡死经济命脉…这是要将刚刚萌芽的希望,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更恶毒的是,将脏水泼向生死不明的凌薇,既打击她的威望,又为后续可能的“天灾”制造借口!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庆王叔!”皇帝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真当朕的刀,不够快吗?!”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江南,最终定格在帝都几个显赫的府邸位置。
“萧无锋!”阴影中,玄麟卫指挥使无声出现。
“江南那边,张谦人手不足,弹压不力,情有可原。但帝都这些…蛀虫!”皇帝眼中寒光凛冽,“传朕旨意!”
> **“一、着玄麟卫即刻锁拿户部侍郎钱通(钱谦远房族侄,主管钱粮调度)、‘丰泰隆’、‘裕丰源’等数家联合拒贷钱庄及粮行之幕后东家!罪名:囤积居奇,扰乱国策,勾结叛逆!查抄其产业,所得钱粮,半数充入江南赈抚司,专用于新政女户低息借贷及购粮补贴!半数充盈国库!”**
> **“二、命刑部、大理寺,即刻提审在押江南涉案官员(钱谦旧部),深挖其与帝都宗室、勋贵之勾结线索!凡有攀咬庆郡王、周正清余党之实证,无论涉及何人,即刻密报于朕!”**
> **“三、拟诏:昭告江南!凡新政清丈之田亩,朝廷颁发之新契,即为铁证!凡有聚众抢夺、恶意损毁、造谣污蔑、阻挠新政推行者,无论宗族豪强,地方官吏可先斩后奏!以谋逆论处!其家产,尽数充公,用于抚恤受害女户及新政推行!”**
> **“西、着翰林院,以朕之口吻,亲撰《辟谣安民十问》,明发江南各州县,张贴宣讲!痛斥‘女子主田招天罚’、‘凌王妃为祸’等妖言惑众、居心叵测之论!重申新政乃安民兴国之策!钦此!”**
皇帝一口气说完,胸中郁气稍舒。这是釜底抽薪!首捣黄龙!你庆王叔在江南煽动民乱、卡我经济?我就在帝都端了你的钱袋子、断了你的爪牙!你用谣言惑众?我就用皇权背书,用最严厉的刑罚和最高调的宣传,将你的谎言碾得粉碎!同时,深挖其勾结证据,为最终清算庆王叔本人做准备!
“遵旨!”萧无锋领命,身影无声融入黑暗。一场针对守旧势力经济根基和政治羽翼的雷霆清剿,在帝都的夜幕下悄然展开!帝烛照幽,锋芒首指阴影中的毒蛇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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