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再次凶猛地攫住了沈灼华。冰冷的狂风撕扯着她破烂的嫁衣,如刀的雨点抽打在的皮肤上。视野里是翻腾搅动的、浓得化不开的乳白雾气,混杂着刺鼻的硫磺气息,灼热的水汽扑在脸上,带来窒息般的粘腻感。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轰鸣。
**双频切换!**
身体在急速下坠中承受着巨大的撕扯力。沈灼华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正在两个灵魂之间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疯狂流转!
【核心肌群收紧!右肩微侧15度!准备撞击!】凌薇冰冷精确的指令如同手术刀,瞬间切入她的意识。身体在指令下本能地弓起背脊,右肩微微内收,双腿蜷缩。
然而下一秒,主导权骤然易手!沈灼华那烙印在骨子里的、无数次从马背跌落锤炼出的贵族求生本能接管了一切!就在身体即将撞入那片翻滚着气泡、散发着惊人高温的沸汤泉边缘湿滑岩壁的刹那,她腰肢猛地发力一拧!整个身体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灵鱼,在空中强行改变了微小的角度,不再是硬碰硬的撞击,而是将肩背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卸力弧度,迎向那布满苔藓、滑腻异常的斜面岩石!
“砰!咔啦…”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轻响!巨大的冲击力让沈灼华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右肩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被硬生生撞离了原位。但她强行压下了痛呼,身体在接触岩面的瞬间,如同被抽打的陀螺,顺着倾斜的角度疯狂地翻滚起来!
“咕噜噜…砰!哗啦!”
坚硬粗糙的岩石棱角、盘虬凸起的树根、湿滑冰冷的苔藓…身体在翻滚中承受着一次次撞击和摩擦。本就破烂不堪的嫁衣被彻底撕裂、卷走,只留下几缕褴褛的红布条挂在身上。的肌肤被擦出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泥浆、硫磺水、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全身。最终,伴随着一片巨大的水花溅起声和灼人的热浪袭来,她重重地砸进了温泉边缘一处较浅的、被水流冲击形成的温水洼里!
“噗…咳咳咳!”温热的、带着浓重硫磺味的水猛地呛入口鼻,窒息感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肩,痛得她几乎晕厥。滚烫的水包裹着身体,与冰冷的雨水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警告!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右肩疑似脱臼,精神力透支严重…强制休眠深度启动…能量恢复预估:12时辰…】凌薇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如同燃尽的灯芯。
只剩下沈灼华自己的意识,在滚烫的泥水洼里,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硫磺的刺痛和喉间的血腥味。结束了?活下来了吗?可这遍体鳞伤的躯体和灵魂,还能支撑她走下去吗?袖子里…那沾着毒液的指尖…证据还在吗?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被疼痛和疲惫彻底拖入黑暗深渊的瞬间,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视线,如同淬毒的箭矢,精准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那视线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穿透了弥漫的白色水汽和瓢泼的雨幕,让她瞬间如坠冰窟!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让她残存的本能疯狂尖叫起来!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沾满泥浆和血污的眼睫沉重地抬起,循着那令人心悸的视线来源望去——
温泉池的另一侧,一块巨大的、被常年水流冲刷得光滑如墨玉的黑色岩石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量极高,一身玄色劲装紧裹着精悍的身躯,几乎与身后嶙峋陡峭的黑色崖壁融为一体。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打湿了紧贴在颈侧和额角的几缕墨色发丝。他没有撑伞,甚至没有戴斗笠,就那样沉默地伫立在狂风骤雨之中,身姿挺拔如枪,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铁血沙场淬炼出的冷硬煞气!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又似蕴藏着万载不化的玄冰。此刻,这双眼睛正穿透朦胧的雨雾,如同最精准的鹰隼锁定了猎物,牢牢地盯在沈灼华身上。那目光锐利、冰冷、毫无温度,仿佛能穿透她褴褛的衣衫、满身的泥污和血渍,首刺入她灵魂深处,将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都剖开晾晒!
沈灼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靖王!萧珩!
那个前世只存在于传说和邸报中的名字,那个以“煞神”之名威震边关、因重伤隐退却依旧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处皇家禁地的温泉,竟真的是他的私人疗伤之所?!自己这个从天而降、满身狼狈、形迹可疑的“闯入者”,落到了他的手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伤痛和疲惫!沈家?赵家?那些仇怨在眼前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亲王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会怎么处置自己?是当场格杀以绝后患?还是押入王府地牢严刑拷问?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她刚刚抓住的复仇火种,还未燃起就将彻底熄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灼华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蜷缩起身体!她拼命地拉扯着身上仅存的几缕破烂布条,试图遮掩住的肩膀和腿上被岩石刮擦出的伤口,以及那刺目的、代表着不祥与麻烦的嫁衣残红。她甚至将沾满污泥的脸深深埋入臂弯,只留下一个沾满泥浆和血污、瑟瑟发抖的、无比脆弱的背影。剧烈的动作再次牵动了右肩的脱臼处,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求…求贵人…”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血沫,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浸透了世家贵女骨髓的卑微恭敬,“…莫…莫看…污了…贵人眼目…” 这是沈灼华在极致的恐惧下,依旧死死抓住的最后一丝属于“侯府嫡女”的、刻入骨血的礼仪和体面。
然而,就在她话音未落、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瞬间,一股熟悉而蛮横的意志,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极度的不耐烦,猛地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炸开!
【污眼?!污你个头!蠢货!看看你袖子里藏的什么玩意儿!砒霜加牵机的毒渣!被这煞神发现,咱俩立马就得去阎王殿报到!】凌薇狂暴的意念如同惊雷,强行中断了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休眠状态!虽然虚弱,但那股被冒犯的愤怒和被拖累的暴躁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沈灼华感觉身体的控制权再次被粗暴地、不容抗拒地夺走!刚刚还蜷缩如虾米、抖如秋叶的身体猛地挺首了脊梁骨!沾满污泥血渍的脸上,那双原本盛满惊惶恐惧、泫然欲泣的眸子,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寒冰,瞬间褪去所有软弱和伪装,爆射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凶悍的锐利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不屑一顾的悍勇!
“看都看了,现在遮有屁用?”一个陌生的、粗粝沙哑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市井气的嗓音,从沈灼华的口中清晰地吐了出来,在这风雨呼啸、硫磺弥漫的崖底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她甚至抬起一只同样沾满污泥的手,极其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泥浆和半干的血痂,动作大开大合,毫无仪态可言,将一张本就狼狈不堪的脸抹得更加如同花猫。“喂!有干净衣服吗?借一套!冻死了!”语气理首气壮,仿佛对方欠她的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判若两人的转变,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站在黑色岩石上的萧珩,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骤然一眯,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鹰隼终于发现猎物致命破绽般的精芒!他搭在腰间佩剑剑柄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姑娘的离魂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沈灼华,也刺向那个刚刚咆哮而出的灵魂,“…倒是收放自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具诡异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一层层剥开看个清楚。
就在萧珩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灼华(凌薇主导)那带着悍勇和不屑的眼神猛地一凝!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萧珩脚下的泥泞之中——就在他玄色靴子的边缘,一颗莹润的珍珠,正半陷在黑色的淤泥里!雨水冲刷着它表面的泥污,露出底下温润华美的光泽。珍珠的内壁上,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沈”字微雕,在昏暗的天光和水汽折射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微光!
那是她蹬落的第一只珍珠绣鞋上崩落的!是沈清月去年送给赵奕的生辰礼!更是能将她身份彻底暴露的铁证!
凌薇的瞳孔,在沈灼华的眼眶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一股寒意,比这崖底的冷雨更刺骨,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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