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看谁敢动!”
凌薇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沙哑,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混乱的营地之上!那声音中蕴含的威严,并非仅来自王妃的身份,更带着一种历经星墟涅槃、与地脉众生共鸣后的深沉力量,以及…刻骨的冰冷!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扑向孙二娘等人的衙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高举的锁链停在半空。喧闹的哭喊怒骂戛然而止。一道道目光,混杂着惊愕、希冀、敬畏,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从窝棚中走出的、清瘦而挺拔的身影上。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银狐裘斗篷裹着单薄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眉宇间那股沉静如渊、洞悉一切的气度,以及眉心那枚流转着暗金凤凰纹的印记,却让她如同浊世中唯一的光源,瞬间成为了整个营地的核心!
传旨御史赵构,脸上的倨傲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慌乱。他强自镇定,挺首腰板,高举圣旨:“凌王妃!下官奉旨行事!查封女学,缉拿倡乱妖言者,乃圣上明旨!王妃…难道要抗旨不遵吗?!”他刻意加重了“抗旨”二字,试图以皇权压人。
凌薇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缓缓扫过赵构和他手中的圣旨,最终落在他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他内心的色厉内荏。
“赵御史,”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圣旨煌煌,本宫自然敬之。然…”
她微微抬手,指尖指向营地后方那片泥泞的坡地,指向那些沾满泥浆、装着刚挖出的野菜的破筐,指向窝棚里正在用芦苇杆编席子的妇人,指向临时搭建的、正为伤者熬药的土灶,最后,定格在孙二娘、吴氏等几个被衙役锁定的妇人身上。
“你告诉本宫,这些在洪灾之后,于泥泞中求生,挖野菜以充饥,编草席以御寒,照顾伤弱以存续的妇人…她们,何罪之有?她们挖的野菜,是妖草?她们编的草席,是妖器?她们照顾的伤者,是妖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质问:“圣旨言‘倡乱妖言’!她们的‘乱’,是乱在何处?是乱在不肯饿死?还是乱在…本宫于堤岸之上,揭穿了钱玉蓉假扮白莲圣母、其父钱谦贪墨国帑、破坏江堤、嫁祸女学的滔天阴谋?!嗯?!”
每一个反问,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赵构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手中所谓的“倡乱妖言者”,不过是几个在自救中敢于发声、组织众人的普通妇人!而凌薇点出的钱家父女之罪,更是首指圣旨中“女学引灾”论调的荒谬根基!
“这…这…”赵构额角渗出冷汗,强辩道,“钱谦父女之罪,自有朝廷法度!然女学宣扬邪说,牝鸡司晨,动摇国本,致天降灾罚,乃不争之事实!此乃周掌院及清流诸公,引经据典,参悟天机所得!王妃休要混淆视听!”
“天机?”凌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讽刺。她不再看赵构,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气势逼人。只有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烛火般的暗金色火星,在她掌心缓缓凝聚、跳跃。那火星微弱,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暖气息。
“本宫不懂什么高深的天机。”凌薇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响彻营地,“本宫只知,人心向背,便是最大的天机!”
随着她话音落下,掌心那点微弱的火星,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感召,猛地向上飘起,悬浮在半空!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营地之中,所有妇人,无论是被衙役锁定的孙二娘、吴氏,还是正在挖野菜的、编草席的、熬药的…她们的身上,竟都极其微弱地、飘出了一点几乎肉眼难辨的、同样带着温暖气息的淡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受到母星召唤的萤火,纷纷扬扬,向着凌薇掌心那点火星汇聚而去!
成百上千点微弱的光芒汇聚!凌薇掌心那点原本微弱的火星,瞬间壮大!化作一团人头大小、温暖而坚韧的暗金色火焰!火焰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妇人辛勤劳作、相互扶持、坚韧求生的画面流转!
星火共鸣!众生之焰!
这火焰没有焚毁万物的霸道,却带着一种扎根大地、生生不息的磅礴生命力!它温暖的光芒驱散了营地的寒意,更照亮了每一张充满惊愕、继而转为震撼与感动的脸庞!
“这…这是…”赵构和他带来的衙役目瞪口呆,如同见了神迹!他们手中的锁链哐当落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这,便是江南民心!”凌薇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星火之焰的映照下,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们所求,不过一餐温饱,一隅安身,子女能识字明理,不被轻贱!这便是动摇国本?这便是招致天罚的邪说?!赵御史,你手中的圣旨,可能压得住这万千黎庶心中…求存、求变、求尊严的星火?!”
凤鸣惊堂,白麻失色!凌薇以这汇聚众生之念的星火之焰,非武力,非权位,而是以最本质的人心与尊严,狠狠灼烧着那道代表腐朽礼法的苍白圣旨!
北狄王庭,狼神山深处,冰魄玄玉殿。
刺骨的寒意弥漫,幽蓝色的冰液在巨大的透明容器中缓缓流淌,发出细微的汩汩声。容器中心,那块暗金与污黑交织的龙灵碎片,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狂暴炼化!
“呃啊——!”一名萨满惨叫着被震飞出去,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口鼻喷血,瞬间被冻成冰雕!容器表面,密密麻麻的幽蓝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如同不堪重负的电路!碎片核心那抹被凌薇涅槃之力唤醒的暗金凤凰印记,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抵抗光芒!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死死护住碎片最核心的一缕精纯龙髓,抗拒着北狄地气与冰魄镇魂钉的侵蚀剥离!
“废物!一群废物!”大祭司须发戟张,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枯槁的双手死死按在容器外壁,催动着自身磅礴的萨满之力,强行引动更狂暴的北狄地脉之气,化作一条条漆黑的能量触手,狠狠缠绕向碎片核心的凤凰印记!
“给我…炼——!”
“嗡——!!!”
碎片剧烈震颤!暗金光芒与漆黑地气激烈碰撞、湮灭!整个石殿都在剧烈摇晃,冰晶簌簌落下!容器内壁,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大祭司!不能再强行灌注了!容器要碎了!碎片内的反噬之力在几何级增长!它在…它在主动吸收我们的地气,壮大那印记!”负责监控的萨满声音带着崩溃般的惊恐。
“闭嘴!”大祭司厉声咆哮,眼中只剩下对龙髓的贪婪,“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剥离那缕龙髓!只要得到它,融入狼神图腾…我族…必将…”
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容器核心处,一道深邃的裂痕猛地贯穿内壁!不是外力击碎,而是内部能量对冲达到了临界点,由内而外的崩裂!
紧接着!
“轰——!!!”
积蓄到极限的恐怖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暗金的凤凰印记、污黑的龙灵怨念、北狄的狂暴地气、冰魄的极寒之力…数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核爆,在狭小的容器空间内轰然爆发!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整个石殿!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极寒的冰晶碎片和灼热的能量乱流,如同毁灭的风暴,席卷一切!
“不——!!!”大祭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身影便被那毁灭的光芒彻底吞没!周围的萨满、护卫,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汽化!
强光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散去。
石殿内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躏过。冰魄玄玉容器彻底消失,只留下满地闪烁着幽蓝和暗金光芒的尖锐碎片。中央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坑底,静静躺着那块龙灵碎片。它表面的污黑似乎被爆炸净化了不少,但那道暗金凤凰印记却黯淡了许多,碎片本身也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碎片旁边,散落着几块焦黑的、镶嵌着狼头纹饰的骨饰——那是大祭司仅存的遗物。
狼噬龙髓,终遭反噬!大祭司的贪婪与凌薇留在碎片中的涅槃意志,共同引爆了这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碎片虽未被北狄所得,却也遭受重创,其内蕴藏的江南地脉龙髓,岌岌可危。
江南高地营地,篝火噼啪。
钦差赵构带来的衙役早己灰溜溜地退到营地边缘,不敢再靠近妇人们半步。赵构本人脸色铁青,如同斗败的公鸡,在临时搭建的简陋公案后坐立不安。那道“查封女学、缉拿倡乱者”的圣旨,此刻如同烫手山芋,被他死死按在桌上,却再也不敢宣读第二遍。凌薇展现的“星火共鸣”虽非神迹,却比神迹更能震慑人心,更让他看清了江南民心的向背。强行执行,恐怕他赵构第一个就要被愤怒的流民生吞活剥。
凌薇并未理会他。她坐在篝火旁,脸色在火光映照下依旧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柳芸儿半跪在她身边,小心地帮她换着手臂上一处被能量反噬灼伤的纱布。
“王妃,”柳芸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账册残片…我仔细拼对过了。那几笔巨额‘漕运损耗’,接收方的印鉴虽被刻意污损,但残留的半个‘都’字纹路,还有一处模糊的‘转运司’暗记…指向的,很可能是…设在江北,名义上隶属户部,实则被几大门阀暗中把控的‘漕河都转运使司’!而且…残片上还粘着一点特殊的火漆印泥,颜色暗红带金粉…这种印泥,只有帝都‘金玉坊’一家能产,专供…宗室和高品阶勋贵!”
漕河都转运使司!宗室勋贵!
柳芸儿提供的信息,如同撕开了黑幕的一角!钱谦父女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巨鳄,隐藏在更深的帝都权贵与门阀网络之中!他们通过掌控漕运命脉,吸食着整个帝国的血液!而青溪女学、凌薇的改革,触动的正是他们最根本的利益!
凌薇眼中寒芒一闪。果然如此!圣旨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绝非周正清几个清流能推动。这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在联手反扑!
“芸儿,”凌薇的声音同样低沉,“这残片,是撕开这张巨网的唯一钥匙。但…它太脆弱,也太烫手。留在我们手中,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扑杀。”
柳芸儿眼神一凛:“王妃的意思是…”
“找一个人。一个…能读懂它,能打造它,能让它变成真正致命武器的人。”凌薇的目光投向营地外围,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通往未被洪水完全淹没的城镇方向,“去‘铁手张’的铁匠铺。他不仅是江南最好的铁匠,更是…前工部军器监被排挤出来的老匠头,精通各种机巧暗记,更有一身…专破贪官污吏的硬骨头!告诉他,我要打一把‘刀’,一把能斩断‘漕河’锁链的‘刀’!材料…就是这片‘碎纸’!”
“铁手张…”柳芸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是个脾气古怪、嫉恶如仇的老头,曾因不肯在军械上偷工减料而被上官构陷,愤而辞官,在江南小镇开了个不起眼的铁匠铺。找他,的确是最隐秘也最合适的选择。
“卑职今夜就去!”柳芸儿没有丝毫犹豫。她深知此行的凶险,但更明白这残片关乎着能否为死去的同窗、为江南的苦难讨回真正的公道!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柳芸儿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高地营地。她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藏着那几页比性命还珍贵的账册残片。她的目标,是百里之外、未被洪水波及的临江镇,“铁手张”那炉火不熄的铁匠铺。
星夜潜行,铁砧藏锋。这枚从火海中抢出的残片,将在老铁匠的锤下,被打造成刺向帝国蛀虫心脏的第一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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