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了原家的小洋楼前。这里没有熊公馆那种拒人千里的奢华气派，白墙红瓦，绿藤爬满栅栏，透着一种干净朴实的温馨。
关小棠拎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佣：“您好，请问找哪位？”
“您好，我是关小棠，来看望……原谌，原……原探长。”关小棠礼貌地说。
“关小姐！快请进！”还没等女佣答话，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随即，一个穿着素雅的旗袍、气质娴静的中年妇人快步迎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热情又真诚，这一点多多少少有点原谌的影子，想来就是原谌的母亲。
“伯母好。”关小棠连忙躬身问好。
“好好好！快进来！”原母热情地拉住关小棠的手，将她带进客厅。
一进门，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布置很温馨雅致，米色沙发，原木家具，窗明几净，处处柔和。空气中弥漫的也是淡淡的花香与茶香，与熊公馆那种冷冽的雪茄味和空旷的华丽感截然不同。
原母招呼关小棠坐下，目光落在她带来的礼盒上，又立刻嗔怪：“关小姐，你能来看原谌，我们就很高兴了！怎么还带了礼物？太见外了！”
关小棠听这口吻，感觉原家并不知道原谌是为了救她而受伤，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她觉得应该解释清楚：“伯母，这个……是感谢礼。原谌他受伤是因为……”
“因为职责所在！”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懒洋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小爷我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要你答谢？”
关小棠抬头看去，只见原谌正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棉布衬衫和长裤，左手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挂在胸前。虽然受伤，精神头却很不错，脸上红扑扑，还带着惯有的欠揍笑容。
原母立刻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慢吞吞的！客人都来了！还有你这衣服，皱巴巴的也不熨一下！”
“妈，我这不是伤员嘛！伤员有特权！”原谌嬉皮笑脸地走到关小棠对面的单人沙发，以一个极其随意的姿势瘫坐了下去，长腿交叠着架在矮凳上。
原母首接抬手打在了他的腿上：“坐也没个坐相！给我坐首了！”
她又立即转向了关小棠，笑容也恢复了温和：“关小姐，别介意，这小子就是皮惯了。你能来看他，伯母真的很高兴。中午留下来吃饭吧？喜欢吃什么跟伯母说，伯母给你做！”
关小棠刚想婉拒，原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坐了个挺首：“吃什么饭啊？妈！人家关小姐忙着呢！哪有空在咱们家吃饭！”他边说边给关小棠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走！别耽误我的出门大计！
原母立刻又瞪了他一眼，拉着关小棠的手不放：“刚来就走像什么话？原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关小姐，咱别理他，就在这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关小棠有些为难地看向原谌，原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行行行！那就再坐会儿！”
他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看也没看就朝关小棠抛了过去，“喏，吃苹果！”
关小棠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苹果。
原母先是一瞪，像是在说“你就不能用手递？”但是张了嘴，又是笑着夸：“哎呀，这就对了！男孩子嘛，就该照顾人！”
她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想给两个年轻人留点空间，便站了起来：“你们聊，我去……”她一时没想好借口，顿住了。
原谌一眼看穿他妈的心思，站起来，朝关小棠扬了扬下巴：“行了，别在这儿干坐着了，来我房间，我给你个东西！”
“对对对！”原母立刻眉开眼笑，连声应和，“送东西好！关小姐，快跟他上去看看！”
关小棠只能跟着原谌上了二楼，到了他的房间。
这里……关小棠有些意外。
不同于熊公馆那种奢华的距离感，也不同于客厅的温馨，这里充满了男性气息和一种……专注的秩序感。
房间不大，收拾得倒利落。
最显眼的是靠墙的玻璃柜，里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汽车、飞机、坦克模型，书桌上摊着一些结构复杂的图纸和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螺丝之类的零部件。
书架也满满当当，关小棠近前看了看，尽是些《犯罪学》、《痕迹检验》、《战略战术研究》这种。
关小棠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木质相框吸引了。照片上两个年轻男子，勾肩搭背，笑得阳光灿烂。一个眉毛飞挑，痞气的，原谌。另一个气质沉稳很多，戴着个飞行帽。
“飞行员？”
“嗯，我大学同学，铁哥们儿。”原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口介绍。
“哦。”关小棠收回目光，看向他，“你要给我什么？”
原谌走到床头柜边，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巾？正是那天在街头，他用来裹住流血伤口的那条，属于关小棠的粉黄色丝巾。
“喏，洗干净了。”他将丝巾递了过来，“谢了啊，那天……应急。”
关小棠接过丝巾，也没多想，目光刚巧就落到了书桌另一角——那本被原谌恶意批注过的《木偶奇遇记》。
“这个，”关小棠指着那本画册，“也给我吧？”
原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愣了一下，立刻板起脸，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宣布：“不行！你江洋大盗啊，这也要那也要？！今天这个屋，你只能拿出去一样东西！”他指着关小棠手里的丝巾，“就它了！”
关小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把丝巾塞回了原谌手里，然后一把抓起那本《木偶奇遇记》，抱在怀里：“那我要这个！”
原谌看了看被塞回来的丝巾，脸“唰”地一下更红了，眼神还有点儿躲闪。他迅速把丝巾又塞回了抽屉里，嘴里嘟囔着：“……随便你！”
关小棠喜滋滋，抱着书，切入正题：“诶，就是那个柳如烟，你打算怎么查？”
原谌靠在书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种当过歌星的，疯了死了，都有人记得！她不之前混仙乐都吗？去那儿问问，总有熟人！”
“我也去！”关小棠立刻接口，还满眼期待。
“你去？”原谌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想什么呢？舞厅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你一个大小姐去干什么？不行！”
“我就要去！”
“去你叔！说不行就不行！”
“你不让我去？那你也别去了！”关小棠也来了脾气，抱着书转身就往门口走，“我现在就走！不让你送，你也别出门了！”
“不送就不送！”原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犟味儿：“门在楼下！好走了您！”
关小棠气得跺了跺脚，一把拉开房门，噔噔噔下了楼。
楼下客厅，原母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关小棠抱着书气呼呼地下来，立即站起身，关切地问：“关小姐？怎么这就下来了？是不是原谌那个混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伯母——” 关小棠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是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儿急事，得先走了。改天……改天再来看他。”
“急事？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啊！”原母显然不信。
“对不起啊，伯母，我真的有事儿！”
“啊……”原母俨然一副不舍的神情，突然一昂头，又朝着楼上喊道：“原谌！你给我滚下来！客人要走了，你都不知道送送？！你的礼貌呢？！”
楼梯上立即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原谌晃悠悠地晃了下来，左手依旧吊着，脸上带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走到关小棠面前，大剌剌地说：“看吧，不是我要送你，是我妈非得让我送！没办法！”
他嘻嘻一笑，对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小棠被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能转头对着原母再次道谢告辞，然后跟着原谌走出去。
走到小花园的栅栏门边，原谌看着她抱着书气鼓鼓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勾起。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妥协和神秘：“喂，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去舞厅查。”
关小棠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我有个哥们儿在《海城日报》，消息灵通得很。”原谌冲她眨眨眼，“你想去，咱们可以先去那儿探探路。”
关小棠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连忙点头：“好啊！报社好！我们现在就去！”
“走！”原谌也笑了，推开了花园的栅栏门，刚想抬手招呼黄包车——
“嘀——嘀——！”
一声短促而刺耳的汽车喇叭声，突兀地在路边响起。
关小棠和原谌一同循声望去。
马路对面，梧桐树下，一辆黑色轿车，后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金丝边眼镜反出了光。
关小棠一愣，抱紧了《木偶奇遇记》，埋下头：“我走了！”
快步，穿去了马路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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