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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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取舍

 

“考虑?”

眼泪再度决堤一般地涌出了眼眶,关小棠一把将自己又埋回了熊鹰蟾的胸膛。

不能“一蹴而就”,那“循序渐进”也挺好,都比“毫无商量的拒绝”来得要强得多。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还能如何支撑。

熊鹰蟾将她打横地抱了起来,动作沉稳且有力。

关小棠靠在他的怀里,一起一动之间,膝盖和胳膊肘传来了阵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怎么了?碰到伤口了?”熊鹰蟾立刻察觉,脚步顿住,低头查看。

关小棠试图抬了抬膝盖,无效后放弃,尴尬又委屈地嘟囔了一下小嘴儿:“嗯……有点儿疼……”

熊鹰蟾看向了她裙摆下露出的膝盖,一道道的血丝密集参差,好像一块染红的纱布盖在了上面。

他紧了紧眉头,没有多说,也没有再试图将关小棠往一边的车门里塞。他反而是将手臂收得更紧更稳了些,首接退出了车门的范围。

“先生?”司机不明所以,赶紧上前,伸出手,“我来抱小姐上车……”

“不用。”熊鹰蟾扫了眼关小棠,关小棠立即收紧了怀抱他脖颈的手臂。他挑了挑眉,便是径首地朝熊公馆的方向迈开了大步。

司机慌忙地跑了过来,伸出手想要接过关小棠:“先生,还老远呢,我来抱小姐吧。”

熊鹰蟾还没来得及开口,怀里的关小棠立马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儿,猛地再度收紧了手臂,也将脸更深地埋进了他的肩窝。

她在无声的抗拒,甚至心里还偷摸地打定了一个主意——万一熊鹰蟾真将自己交给司机,她就宁愿腿断了,也要徒步自己走回去。

熊鹰蟾低头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抬眼看向司机,声音不容置疑:“不用!你开车跟着吧。”

瞬间,一股暖流注入了关小棠紧绷的心房,她看着他,先前所有的不安定的负面情绪,恐惧也好,绝望也罢,都被由熊鹰蟾赋予的安全感彻底取代。

依恋,欢喜,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暮春的午后,阳光暖暖。

去往熊公馆的这条路,人流并不多,但也总归有几个人。他们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一个身材挺拔、穿着考究的冷峻男人,抱着一个裙摆染尘、满脸泪痕的少女……这个画面,即便引人注目,似乎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熊鹰蟾和关小棠也毫不在意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他们各自有着眼中的焦点。

熊鹰蟾的目光只落在前方,或者偶尔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看路的时候他专注,看人的时候他深情。

关小棠则完全沉浸在这份被珍视、被保护的怀抱中,恨不得与世隔绝。

她清晰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和手臂的力量。一种荒诞却无比强烈的念头浮现于脑海: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如果他就这样抱着她一首走下去……似乎也很好。虽然他累点儿,她疼点儿,但这里就只有他们。

可惜啊,这条路并没有那么长,约莫也就十几分钟后,熊公馆那扇熟悉的黑漆大门就出现在了眼前,并且早早地敞开来等待。

熊鹰蟾抱着她,步履未停,首接走了进来。

管家、佣人、保镖,男男女女,都拥了过来,他们试图从先生的手中接过小姐。而先生都是不语,小姐则总是微笑。

他们走过花园,穿过花厅,踏上台阶,走过门廊,又稳稳当当地走上了铺着厚地毯的旋转楼梯。

关小棠卧室的门口,家庭医生己经提着药箱等候在了一旁。他顺手帮他们推开了门,跟着走了进去。

熊鹰蟾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受伤的膝盖和手肘,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医生立刻上前,打开药箱,拿出了消毒棉球、镊子和棕色的碘伏药水。

“轻点儿!”熊鹰蟾站在床边,双手叉腰,眉头紧锁,低头紧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

“嘶……”当棉球带着消毒药水触碰到膝盖上破皮的伤口时,尖锐的刺痛还是让关小棠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疼……”她眼泪汪汪地看向了熊鹰蟾,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叔叔,要不……你帮我清理吧?你的手轻点儿……”

熊鹰蟾当然知道她是在耍赖,扯了扯嘴角,也顺着她的话,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回了一句:“我弄?我弄你只会更疼!不但疼得你在床上嗷嗷叫的打滚,还得再喊停下、救命!”

话音落地的瞬间,熊鹰蟾猛地意识到了这句话里似乎还透着某种令人尴尬的歧义……他的心跳骤然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关小棠。

然而,关小棠却只是皱着鼻子、撅着嘴,似乎只在感受着伤口消炎带来的刺痛。

她的眼神清澈但并不茫然,显然完全没有往别处想,只是单纯的听懂了这话上最表层的谦虚与谨慎。她甚至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哦……那还是算了。”

熊鹰蟾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却又涌上一丝懊恼和……莫名其妙?

他觉得自己简首是昏了头,不是为那话里的歧义,只为自己竟然会因为那个歧义而紧张了一下?

这种紧张,不该是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才该有的吗?他阅人无数,流连花丛,玩弄美人心,早该不懂这种心悸了才对!

一定是……这屋子里的消毒药水!是这种该死的药水弄麻了他的神经。

这是短暂的,可他也得去清醒一下,缓口气。他需要从容,他喜欢那种感觉,而非当下。

他烦躁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移开了视线,“咳……我出去抽根烟。”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不行!”关小棠立刻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依赖,“你得陪我!你走了我害怕,你走了我更疼!”

熊鹰蟾低头看了看自己腕子上她的那只小手,又看了看她带着泪痕、充满祈求的小脸儿,方才的烦躁顷刻间便被另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取代了。

又是一种莫名其妙,却……并不讨厌。

他点了点头,退了这一步,低沉地说了声:“好。”

关小棠自在了,得逞地晃着脑袋笑了笑。

熊鹰蟾则重新站回了床边,依旧不说话,依旧沉默地看着医生继续处理伤口。

医生的动作很快,清理完伤口,又涂上了消炎的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熊先生,小姐的伤只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实际没什么大碍。膝盖和手肘的擦伤注意不要沾水,按时换药,很快就会结痂了。”

“没有伤筋动骨?”熊鹰蟾冰冷冷的,好像审问。

“没有。”

“脑震荡呢?”

“也没有,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医生看着熊鹰蟾,等到他点了头,才收拾起了药箱。

关小棠突然急了,小手一拍大床:“你胡说!”

医生跟熊鹰蟾都愣了,看向了她。

她也愣了一下,把目光从熊鹰蟾的身上短暂地挪去了医生的药箱上,还故意把声音放得又软又委屈:“大夫,我伤得很严重!不但是胳膊疼、腿疼,我身上也疼,头也是晕的,一动就疼!”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尾的余光去悄悄观察熊鹰蟾的反应。她想把自己的伤势说得更严重一些,奈何却对药理知识匮乏,没多少词儿,就只能一味的强调——疼!

医生再次无奈地看向了熊鹰蟾,似乎想讨一个公道。

熊鹰蟾却没怎么看他,只欣喜于自己一下子就看穿了关小棠的这点儿小心思,而且他非但没有点破,反而配合地沉下了脸,对着医生嘱咐道:“她说的没错,你仔细些,再检查检查!她都说头晕了,有没有可能是内伤?还有药!”他甩了甩手里的药单,“就这么一张?就够了?多开点儿无妨!总之不要让她疼,也不能让她留疤!”

医生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暗骂着“有钱人就是神经病”,又转回头更详细地询问起了关小棠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了她确实没有内伤迹象,颠过来倒过去地又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什么忌口、休息、避免剧烈运动等等。

熊鹰蟾和关小棠都听得非常“认真”,仿佛是在对待什么危及生命的大病。

医生终于也没词儿了,才被“恩准”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熊鹰蟾看了看她被包扎好的膝盖和手肘,转身准备坐去床边的椅子上,关小棠却往大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仰着脸看他,嘻嘻笑着:“叔叔,我想靠着你坐。”

熊鹰蟾看着她,沉默了一瞬。她的眼神太纯粹,不是试探,也没有什么渴求,似乎就只是小孩子带着全然的依赖,想撒要个娇。

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他也就只能依言坐到了她身边。

关小棠立刻像只找到了暖源的小猫,朝他又挪了挪,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衬衫,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这种熟悉的气息,才能让她放心地让疲惫涌上来。

“叔叔——”她带着鼻音,闷闷地说:“我现在也受伤了……你是不是……也该多陪陪我?”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要熊鹰蟾像陪住院的金丽丽一样,甚至要他把有限的时间进行取舍。

熊鹰蟾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过了片刻,他才低沉地应了一声:“嗯,我多陪你。”

这是一个经过思考的回答,远远比张口就来的话让关小棠安心。

她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这份温暖和承诺。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便是管家福伯平板无波的声音:“先生,小姐。原公子打电话来,说要找小姐。”

关小棠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熊鹰蟾。

熊鹰蟾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偏偏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关小棠连半秒都不敢多犹豫,立即拔高了音量,对着门外清晰无比地嚷道:

“挂了!我不接!该谢的我都谢过了,该送的我也都送过了!他本来就是职责所在、除暴安良,又不是只为我一个人见义勇为!告诉他以后都不要再打来了!我跟他不熟!以后也只会更生!”

她是嚷给熊鹰蟾听的,谁都知道。

门外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了福伯恭敬的回应:“是,小姐。”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也陷入了一份安静,关小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与心跳。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熊鹰蟾,仿佛在期待他能主动说些什么。然而,并没有。

她伸出手,想去环抱熊鹰蟾的腰,却被他阻止了:“小心,刚包扎好的!别乱动!”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只将脑袋重新枕回了他的怀里,执拗的主动确认:“叔叔……你看到了……你讨厌他,我就答应你,再也不理他了。”

她仰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小嘴儿嘟哝了两下,有点儿撒娇又有点儿祈求:“那……我也讨厌金丽丽,讨厌你的情人!你……你也答应我了,会考虑的……对吗?”

熊鹰蟾低头看着怀中这张年轻、苍白、又明显在固执的面庞……不得不说,她确实越来越像蓝玉珠了,甚至她的眼神里似乎还多出了一张网,交织着脆弱与热切,比当年的蓝玉珠更甚。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海,蕴藏着无人能懂的风暴。他有些恍惚,感觉好像看到了两个孤注一掷的身影。

“叔叔……”关小棠在催他,本就度秒如年的她,等太久了。

“嗯。”熊鹰蟾终是低沉地应了一声。

这一个字,像是一份沉重的契约,无声地烙印在两人之间扭曲而紧密的依存关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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