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可的手机在凌晨两点十七分震动时,屏幕蓝光刺得她眯起眼。
匿名邮件的标题是"守春树的根"。附件里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守春树根部青石板缝隙间,露出半截生锈的金属片,边缘刻着歪扭的"19"数字。
"谁发的?"严颂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呼吸扫过后颈。他穿着深灰家居服,手里还攥着半杯凉透的茶,"小棠阿姨说今天茶馆提前打烊,你怎么..."
"先看这个。"林亦可点开邮件正文,"十二株树,十二枚胸针,十二封未寄信——但根下还藏着第十三样东西。"
严颂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上周整理陈素琴遗物时,在老相册夹层里见过张模糊的素描图:守春树根部画着个方形标记,旁边写着"1947"。此刻照片里的金属片,和素描图上的形状分毫不差。
"我去拿工具。"严颂转身要走,却被林亦可拽住手腕。她的手指按在他脉搏上,跳得极快:"等等。苏姐说今晚茶馆后屋的监控坏了,周明远在社区巡逻,我...我们得一起去。"
守春茶馆的后门在凌晨三点发出吱呀一声。
苏晚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青石板地面。她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发梢用皮筋随便扎起,和平日里系着樱花发带的模样判若两人:"监控日志显示,昨晚十点十七分有人切断了电源。"她的光束停在门闩上——金属表面有新鲜的刮擦痕迹,"工具很专业,像是拆过保险柜的。"
周明远蹲在地上,用放大镜观察刮痕:"刀片宽度3毫米,刃口有弧度...和去年珠宝店被盗案用的工具类似。"他抬头时,额角沾着泥,"但那案子早结了,嫌疑人在监狱里。"
林亦可的指尖抵着门框。她闻到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陈年茶叶的潮气。严颂从背包里摸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墙面时,众人同时屏住呼吸——
原本挂"茶道雅集"的木匾后,藏着面青砖墙。砖缝间嵌着半枚樱花胸针,和之前在树洞里找到的那十二枚,刻着同样的"守"字。
"1947。"严颂突然低声说。他蹲下身,用激光笔照射青砖,"看这里的划痕。"
光束移动时,砖面浮现出浅淡的刻痕——是串数字:1-9-4-7-1-2-3-4。
"1947年12月34日?"苏晚皱眉,"日期不可能有34号。"
"月份和日期分开。"林亦可的手指划过数字,"1947年12月,3和4...可能是坐标?"
严颂从口袋里掏出陈素琴的老怀表。表盘玻璃内侧刻着"守春1947",和砖面数字重叠的瞬间,他瞳孔骤缩:"1947年12月3日4点——茶馆后山的坐标!"
地下室的入口比想象中难找。
周明远用洛阳铲敲击青砖,第七块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他用力一撬,砖块应声而落,霉味混着泥土腥气涌出来。严颂打亮荧光棒扔进去,光晕中露出半截水泥台阶,往下延伸了约两米。
"我先。"林亦可系紧登山绳,"严颂,你断后;苏姐,注意脚下;小周,拿好相机记录。"
台阶长满青苔,每一步都滑得像踩在冰面上。林亦可摸到墙根时,指尖触到潮湿的纸张——是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是"1947年茶馆大火:设计师陈素琴离奇失踪"。
"到了。"严颂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林亦可落地时踩碎了什么——是枚玻璃弹珠,里面封着半朵干枯的樱花。她捡起来,发现弹珠底部刻着"阿棠"二字,和苏晚颈间的银锁纹路一模一样。
地下室中央摆着张铁皮柜,柜盖上压着块石板,石板缝隙塞着半张信纸。苏晚用镊子夹出信纸,字迹是陈素琴的小楷,却比以往更潦草:"若有人见此信,说明守春树的根终于要见光了。1947年12月3日,阿棠她爹为了护我被国民党特务追杀,我们躲进茶馆地窖。他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铁皮柜里,密码是...阿棠的生日。"
"阿棠的生日?"周明远突然抬头,"苏姐的身份证上生日是12月25日,但小棠阿姨说过,阿棠是12月3日生的!"
苏晚的手剧烈颤抖。她想起上周在社区档案馆查到的资料——自己的出生证明上,父亲栏写着"无名氏",母亲栏是"陈素琴"。此刻铁皮柜上的密码锁泛着冷光,她颤抖着输入"1203"。
"咔嗒"一声,柜门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个牛皮纸袋,最上面那个标着"林亦可"。林亦可的手在发抖,她抽出纸袋,里面是份律师执照复印件——发证日期是1998年3月,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蓝布衫,和她长得七分相似。
"这是...我外婆?"
严颂的呼吸在她耳边发烫:"陈素琴女士的全名,是陈素棠。"
苏晚突然尖叫。她打开第二个纸袋,里面是叠验尸报告——1947年12月4日,陈素棠的尸体在守春树后被发现,死因是"利器刺穿心脏"。但最下面压着张照片,是具焦黑的尸体,手腕戴着和苏晚颈间相同的银锁。
"1947年的大火..."周明远的声音发哑,"茶馆烧了三天三夜,当时报道说烧死了个孕妇。"
林亦可的指尖抵住太阳穴。她想起律所档案库里那份"星耀传媒"的旧合同——甲方代表签名是"陈素棠",而乙方律师的名字,是"林正国",和她父亲的名字一模一样。
"严颂。"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我爸的遗物里,是不是有块和这个铁皮柜一样的怀表?"
严颂的手在口袋里收紧。他想起上周整理林亦可父亲遗物时,在旧木箱底摸到的那块怀表——表盘内侧同样刻着"守春1947"。
地下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异响。
周明远举着相机对准上方,镜头里映出道黑影。他刚要喊,黑影突然坠落,砸在铁皮柜上发出闷响。
是具骸骨。
骸骨的右手紧攥着枚樱花胸针,和树洞里的那十二枚严丝合缝。胸针背面刻着"阿棠"二字,和弹珠、银锁上的字迹完全一致。
苏晚的眼泪滴在骸骨手背。她突然发现,骸骨的腕骨处有道旧疤——和她在老邮局查到的"1947年救火队员陈建国"的验伤记录里,"为救孕妇被钢筋划伤手腕"的描述,分毫不差。
"陈建国是我外公。"苏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阿素姐姐...是我妈。"
林亦可的手账本从背包里滑落。她弯腰去捡时,瞥见纸页间夹着的樱花花瓣——是上周在守春树下捡的,此刻正压在"陈素棠"三个字上,像朵永远不会凋零的花。
严颂捡起她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守春树的年轮,旁边写着:"今天发现了阿素的秘密。原来春天从来不是一个人种的,是十二代人,用血肉和勇气,把春天种进了土里。"
地下室的荧光棒开始闪烁。林亦可望着骸骨胸前的银锁,突然想起小棠阿姨说过的话:"春天不在树上,在守着它的人心里。"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守春人",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坚守,而是一代又一代的勇气接力。就像树洞里的信,就像铁皮柜里的真相,就像此刻西个人交叠的影子,正站在十二代人的肩膀上,把春天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报警。"林亦可按下手机通话键,"我们需要文物保护科和刑侦队的帮助。"
严颂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却比任何时候都稳:"先把这些证据封好。"
苏晚轻轻合上铁皮柜。她望着骸骨腕间的疤,突然笑了:"外公,妈,你们看——我们把春天,种到第二十个春天了。"
周明远举起相机,闪光灯照亮了墙上的刻痕。1947、1978、2009、2024...每个年份旁都画着朵樱花,像串永不熄灭的火种。
窗外的守春树在风里摇晃。新抽的嫩芽上挂着露珠,在月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林亦可望着树影,忽然听见风里有细碎的响动——像是谁在哼歌,像极了陈素琴女士信里写的:"春天在唱歌,在守春人的血脉里,唱了整整一个世纪。"
地下室的通风口,又飘进片干枯的樱花瓣。
它落在骸骨的手心里,像句迟到了八十年的"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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