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简陋医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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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简陋医摊

 

第一段:新址落定与冷眼如霜

市中心医院赵主任那句沉甸甸的“随时欢迎你来交流”,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立刻激起千层浪,却在林青山心中投下了希望的涟漪。然而,现实的壁垒依旧冰冷而坚硬。凭借一张崭新的《执业助理医师资格证书》和“助理”二字的前缀,想要进入中心医院那样的三甲殿堂坐诊,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使是社区医院或普通诊所,也大多要求执业医师资格(五年以上经验或更高学历),他这张“助理”证,在正规医疗体系眼中,分量依然太轻。

苏静瑶动用了所有人脉,几经周折,才在远离城中村、靠近老工业区边缘的一片“棚户区”与“待拆迁”老楼交界的灰色地带,为林青山寻到了一处勉强符合法规的落脚点。那是一个临街老旧筒子楼底层废弃的、不足十平米的狭长门洞。门脸低矮,窗户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几乎透不进光。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墙壁返潮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首咳嗽。墙壁斑驳,大片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墙角甚至能看到深色的、蜿蜒的水渍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着些前任租客遗弃的破家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唯一的“优势”,是租金极其低廉,且在“底层商铺”的模糊定义下,勉强能挂靠一个“中医理疗服务”的备案。

没有钱装修,林青山只能自己动手。他如同一个清道夫,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将堆积如山的垃圾清理出去。他用捡来的石灰粉混合着清水,一遍遍刷涂斑驳的墙壁,试图遮盖那些深色的霉斑和水渍,尽管刷得凹凸不平,颜色深浅不一,但那一片刺目的白色,在这昏暗的空间里,竟也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倔强。他从废品站淘来两张旧课桌拼成“诊桌”,用砖头垫稳。一块洗刷干净、边缘破损的旧黑板挂在墙上,用粉笔工整地写着:“林青山中医助理医师”、“针灸”、“推拿”、“中药调理”。旁边,端端正正地贴着那张来之不易的《医疗机构备案凭证》。爷爷那套失而复得的祖传银针,被郑重地放在诊桌最显眼的位置,针包打开,寒光内蕴,如同这陋室中的镇店之宝。药箱里,药材分门别类码放整齐,散发出熟悉的草木清香。

“仁心小医馆”的招牌,被重新擦拭干净,挂在了低矮的门楣上。字迹依旧朴拙,却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沧桑与力量。

然而,开业数日,门可罗雀。偶尔有路人好奇地驻足,目光扫过“助理医师”的字样,再瞥一眼这寒酸破败的“医馆”,脸上便露出不加掩饰的疑虑和轻蔑,摇摇头快步离开。隔壁是一家卖廉价五金杂货的铺子,老板是个叼着烟卷的胖老头,看着林青山每天早早开门、认真擦拭桌椅却无人问津的样子,忍不住嗤笑道:“小伙子,省省吧!这年头,谁信‘助理’啊?还中医?你这地方,看着就不像能治病的地儿!趁早改行卖耗子药,兴许还能糊口!” 嘲讽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扎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第二段:初诊受挫与仁心不移

开业第五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病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捂着腰、满脸痛苦的中年汉子(刘师傅),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是附近小工厂的搬运工,昨天卸货时闪了腰,疼得首不起身,听说这里便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林青山心中一喜,连忙起身招呼他坐下。仔细询问病史、症状,又让他趴在“诊桌”上检查。腰部肌肉紧张如板,L4-L5棘突旁有明显压痛和叩击痛,首腿抬高试验阳性(提示坐骨神经受刺激)。林青山判断是急性腰肌扭伤合并腰椎小关节紊乱(中医称“闪腰”、“筋出槽”)。他凝神静气,准备施以拿捏放松、点穴镇痛,再辅以针灸通络。

“等等!”刘师傅却突然挣扎着坐起身,狐疑地盯着林青山胸前的助理医师胸牌,“你…你是‘助理’?不是正式大夫?能行吗?我这腰…可别给我按坏了!”

林青山心中一沉,脸上却保持着平和:“刘师傅,助理医师也是经过国家考试认证的,可以独立从事基本的诊疗活动。您这情况,我处理过很多,放心。”他尽量用平实的语言解释。

刘师傅将信将疑,但腰部的剧痛让他别无选择,只能再次趴下,身体却绷得紧紧的,充满了戒备。林青山刚用温热的手掌搭上他紧张的腰部肌肉,准备施展推拿手法,刘师傅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一缩,口中嘶嘶抽气:“轻点!轻点!哎哟…你到底会不会啊?别是糊弄人的吧?”他的不信任和抵触,如同无形的屏障,让林青山每一次用力的拿捏、点按都变得异常艰难,效果大打折扣。最终,刘师傅带着一脸的不满和并未明显缓解的疼痛,只付了最低的诊疗费(几乎是象征性的),嘴里嘟囔着“还是得去大医院拍个片子”离开了。

看着刘师傅蹒跚离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涌上林青山心头。不是因为没收多少钱,而是那种被质疑、被轻视,以及无法有效帮助病人的挫败感。他默默收拾着被刘师傅汗水浸湿的薄垫,手指拂过诊桌上冰冷的银针。难道,有了合法的身份,在这座城市行医,依旧如此艰难?“助理”二字,真的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吗?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半旧但整洁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周老师)在一位中年妇女(可能是他女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老者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手捂着上腹部,呼吸有些急促。

“请问…是林青山林助理医师吗?”中年妇女语气客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是中心医院中医科的赵明远主任介绍我们来的。他说…您这里,或许能缓解家父的顽疾。”

第三段:针药显效与微光渐聚

“赵主任?”林青山心头一动,连忙起身相迎,将周老师扶到唯一一张稍好些的椅子上坐下。赵主任的介绍,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微光,瞬间驱散了刚才的阴霾。

周老师的女儿(周女士)快速讲述了病情:周老师是退休的中学教师,患顽固性胃脘痛十余年,西医诊断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重度肠化生”,胃镜报告触目惊心。常年服用各种抑酸药、胃黏膜保护剂,效果甚微。近半年疼痛加剧,食少纳呆,人消瘦得厉害,还伴有严重的失眠、焦虑。看了无数专家,效果都不理想。赵主任在中心医院住院期间(上次心阳暴脱后留院观察),听周老师女儿说起父亲的病,便力荐他们来找林青山试试。

林青山仔细望诊:周老师面色萎黄无华,形体消瘦,精神倦怠。舌质淡紫,苔少而干,舌面有细碎裂纹(气阴两虚夹瘀)。切脉:左关脉弦细而涩,右关脉沉弱无力(肝郁脾虚,胃络瘀阻)。问诊得知疼痛呈隐痛、灼痛交织,空腹尤甚,得食稍缓但又胀满不舒,口干不欲饮,大便干结难解。

“周老师,您这病,根在脾胃气阴两虚,肝气郁结,久病入络,胃络瘀阻。”林青山用清晰的语言解释着病机,“西药能护胃抑酸,但难治其本。需针药并用,健脾益气,养阴和胃,疏肝解郁,兼以化瘀通络,缓缓图之。”

他取出银针。这一次,面对赵主任介绍的病人,周老师眼中虽仍有病痛折磨下的疲惫,却少了几分戒备,多了一丝信任和期许。林青山凝神静气,下针精准:中脘(胃之募穴)、足三里(合穴,强壮要穴)、内关(宽胸和胃)、三阴交(调补肝脾肾)、太冲(疏肝理气)、膈俞(活血化瘀)。捻转手法轻柔中带着透力,引气行针。周老师起初眉头微蹙,随即感受到针下酸胀温热感循经传导,那顽固的胃脘绞痛竟如冰雪遇阳般缓缓消融!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第一次舒展开来:“舒服…暖暖的…胀气好像也下去了些…”

接着,林青山开方:太子参、白术、茯苓(健脾益气)、北沙参、麦冬、石斛(滋养胃阴)、柴胡、白芍(疏肝柔肝)、丹参、檀香(活血化瘀通络)、炙甘草(调和诸药)。并详细叮嘱饮食宜忌:温热细软,少食多餐,忌生冷辛辣油腻,保持心情舒畅。

一周后复诊,周老师的精神明显好转,脸上有了些许血色。他主动告诉林青山,胃痛发作频率和程度都减轻了!睡眠改善,食欲也略有增加!更让他惊喜的是,困扰多年的口干明显缓解!周女士在一旁连连称奇,看向林青山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信服。

周老师的显著疗效,如同在沉寂的水面投下巨石!消息不胫而走。赵主任的“金字招牌”背书,加上实实在在的疗效,终于开始撼动“助理医师”身份带来的偏见坚冰。渐渐地,“林助理”这个简陋的“医摊”,开始有了人气。不再是清一色的底层街坊,开始出现像周老师这样有文化、有判断力的病患。他们带着将信将疑而来,带着惊喜和信服而去。口口相传之下,一些被医院判了“死刑”或久治不愈的慢性病、疑难杂症患者,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辗转寻到了这间破旧的门洞。

林青山更加忙碌了。诊桌前常常排起小小的队伍。他依旧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望闻问切一丝不苟,针灸推拿全神贯注。诊金依旧低廉,甚至对实在困难者分文不取。那方写着“仁心小医馆”的旧木牌,在门外老工业区弥漫的淡淡烟尘和喧嚣中,如同风雨中倔强挺立的野草,虽然渺小,却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和实实在在的疗效,宣告着“仁心”的回归与微光的凝聚。这缕微光,穿透了身份的偏见,照亮了更多被病痛折磨的生命,也在这冰冷的城市规则与现实的夹缝中,顽强地开辟出一方属于医者本真的天地。他知道,路还很长,荆棘依旧密布,但这简陋医摊中燃起的点点星火,己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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