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30天的班会上，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紧张气氛。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叠纸走进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曹峰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用手掌遮住眼睛上方，试图挡住那些晃眼的光斑，却挡不住心里那份越来越强烈的躁动。
"同学们，这是模拟志愿表。"李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这次模拟关系到学校推荐名额，特别是想报同一所大学的同学，要好好把握机会。"
曹峰盯着发到手中的那张A4纸，纸张边缘有些粗糙，摸上去有种奇怪的颗粒感。表格最上方印着"高考模拟志愿表"几个黑色宋体字，下面整齐地排列着"第一志愿"、"第二志愿"首到"第六志愿"的栏目。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第一志愿"那一栏，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厘米处，墨水在尖端聚成一颗将坠未坠的黑珍珠。
"都认真填啊。"李老师继续说着，目光在教室里扫视，"特别是想报清华北大的同学，这次模拟很重要。"
曹峰的余光瞥见前排的林小满正在奋笔疾书。她扎高的马尾辫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尾扫过志愿表边缘，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尾巴。他悄悄伸长脖子，却只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院校代码，那些数字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偷看别人志愿是犯规的。"林小满突然转头，笔帽轻轻敲在他额头上。
"嘶——"曹峰捂住额头，假装吃痛地皱眉，"谁偷看了，我只是在思考人生。"
林小满轻哼一声，转回头继续写她的志愿表。曹峰注意到她写字时总是不自觉地咬下唇，这个习惯他观察了整整一年。阳光照在她后颈上，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下课铃响后，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曹峰盯着林小满的后颈——那里有一缕不听话的碎发，随着空调风微微飘动。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志愿表上，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城市名称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还没写完？"张明凑过来，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曹峰的水杯，塑料杯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嗯。"曹峰简短地回答，把志愿表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张明压低声音："听说林小满要报南京大学。"
笔尖猛地戳破纸面。曹峰慌忙用涂改液遮盖，白色液体在"清华大学"的代码上晕开一片。南京……那是他从未考虑过的城市。窗外的梧桐树影子在志愿表上摇曳，像一只不安分的手在纸上画着什么。十分钟过去了，他的第一志愿栏依然空白。
放学后的奶茶店里，曹峰盯着林小满放在桌角的志愿表。她正专心搅拌奶茶里的珍珠，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到表格边缘，在纸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想好报哪里了？"林小满突然问，眼睛依然看着自己的杯子。
曹峰的吸管戳到了杯底。塑料杯底贴着一张便利贴——"南大天文系"，字迹被水汽洇得微微发皱。他想起上周路过公告栏时，看见林小满站在天文社的海报前，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可能……北京吧。"他声音发虚，手指无意识地着吸管。
林小满的搅拌动作顿了顿："北京风沙大。"她推过来一张餐巾纸，"你鼻子敏感。"
纸巾下露出她志愿表的一角。曹峰看见"南京大学"后面跟着的院校代码：10284，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他想起上个月两人一起在图书馆复习时，林小满曾经提到过南京大学的王牌专业，当时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你呢？"曹峰反问，试图转移话题。
林小满笑了笑："还没决定，可能在考虑南大。"她顿了顿，"你鼻子真的那么敏感吗？上次体育课跑步，你打喷嚏的样子像只小兔子。"
曹峰的脸一下子红了："胡说什么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志愿表，上面"清华大学"的代码被涂改液覆盖的地方像一块白斑。
晚上十点，晚自习的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曹峰坐在座位上，面前摊着志愿表，笔在手中转来转去。窗外月光如水，照在空荡荡的课桌上。他想起林小满搅拌奶茶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想起她提到南大时嘴角的微笑，想起那张被水汽洇湿的便利贴……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在"第一志愿"栏缓缓写下"10284"。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写完后他长舒一口气，抬头却撞上林小满含笑的视线。
"给我看看。"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桌旁，伸手抽走他的志愿表。
曹峰屏住呼吸，看着她指尖划过自己填写的代码。林小满突然笑了，从笔袋里掏出荧光笔，在他们共同的志愿代码上画了颗小星星。
"这么巧。"她眨眨眼，"我填的也是10284。"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曹峰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笔迹在纸上晕开细小的墨痕，和林小满的笔迹重叠在一起，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流。
放学路上，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小满突然在梧桐树下停住，从书包里掏出两张拍立得照片。
"给你。"她递过其中一张，照片上是曹峰低头填志愿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纪念我们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曹峰接过照片，指尖能感觉到相纸的冰凉。
"第一次做同样的决定。"她晃了晃另一张照片——那是她自己的志愿表特写，10284的代码旁画着同样的星星。
曹峰接过照片，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南京的星空比北京更亮。"落款处画着两个紧挨着的学士帽。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将云彩染成橘红色，像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为什么是南京？"曹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林小满仰头看着天空："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星星，还有……喜欢和我看同样星星的人。"她顿了顿，"而且南京的鸭血粉丝汤很好吃。"
曹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他想起林小满曾经带他去过一家藏在巷子里的鸭血粉丝汤店，店里人满为患，他们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吃到。那碗汤的温度，至今还记得。
"对了，"林小满突然说，"李老师说模拟志愿表要家长签字。"
"嗯，我爸应该会同意。"曹峰回答，心里却想起父亲上次说"清华北大才是好学校"时严肃的表情。
林小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妈说只要我喜欢就行。"她耸耸肩，"虽然她更希望我去上海。"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像他们未来可能的人生轨迹。曹峰想起早上林小满妈妈来学校送便当时，悄悄塞给他一个苹果，说是"给峰峰补补脑子"。当时林小满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周六一起去学校拿成绩单？"林小满在分开前问道。
"好。"曹峰点头，"顺便看看我们的模拟志愿表有没有被贴在光荣榜上。"
"如果被贴了，你要请我吃冰淇淋。"林小满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行啊，不过得是你请我，毕竟这次是我跟着你填的南大。"曹峰反击道。
林小满假装生气地鼓起腮帮子："谁跟着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填的！"
两人笑闹着走过最后一个路口，梧桐树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曹峰看着身边这个陪伴了他三年的女孩，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志愿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当笔尖悬停的十分钟里，他想的从来不是城市和学校，而是这张此刻正在风中轻轻摆动的志愿表，能不能永远和她的叠在一起。
"明天一起去图书馆？"林小满在分开前问道。
"好。"曹峰答应着，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马尾辫在夕阳下跳动，像一首未写完的诗。
他知道，无论未来去哪里，有些东西己经永远地改变了——就像那张志愿表上重叠的笔迹，就像那个关于星星的约定，就像这个夏天里，他们共同做出的选择。
周六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曹峰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8点整。他迅速爬起来，洗漱完毕，随手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校门口，林小满己经在等他了。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更温柔。
"你来得挺早啊。"曹峰走到她身边，笑着打招呼。
"等你啊。"林小满耸耸肩，"怕你睡过头。"
两人并肩走进校园，路上遇到不少同学，大家都在讨论模拟志愿表的事情。
"听说光荣榜上贴了好多人的志愿表。"一个同学路过时说道。
曹峰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光荣榜前己经围了不少人。曹峰踮起脚尖，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志愿表中寻找自己的名字。终于，他在右上角看到了"曹峰"两个字，下面跟着"10284"的代码。旁边，林小满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志愿代码一模一样。
"果然被贴出来了。"林小满笑着说。
曹峰挠了挠头："看来我们真的很有默契。"
"要不要去吃冰淇淋？"林小满眨眨眼，"你请客。"
"行啊，不过得是你挑的地方。"曹峰笑着点头。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小甜品店，点了两杯冰淇淋。林小满加了巧克力碎，曹峰则选了草莓味。
"对了，"林小满突然说，"你爸同意你去南京了吗？"
曹峰喝了一口冰淇淋苏打，叹了口气："他有点不高兴，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妈也是。"林小满笑了笑，"她说只要我喜欢就行。"
曹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昨晚母亲对他说的话："只要你开心，去哪里都好。"
"所以，"林小满举起冰淇淋杯，"为我们的南京之约干杯！"
曹峰也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干杯！"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映照着他们年轻的笑脸。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此刻，他们知道，无论去哪里，只要彼此相伴，星光就会一首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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