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兄弟会试探进攻留下的创伤，在希望堡垒的躯体上无声地呻吟。被等离子光束熔穿的巨大围墙豁口，如同狰狞的伤口，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熔融痕迹，散发着刺鼻的金属灼烧气味。临时用扭曲钢梁和沙袋堵塞的缺口，在荒原吹来的风沙中显得摇摇欲坠。堡垒内部，被飞艇火力波及的区域化为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尘和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更深的伤口，刻在每个人的心上。防空阵地的废墟像两块丑陋的伤疤，扭曲的炮管和烧焦的导弹发射架无声地诉说着天空防线的脆弱。赵副统领整日阴沉着脸，动力装甲的引擎发出烦躁的低吼，他像一头困在铁笼里的暴熊，对着仅存的几枚单兵防空导弹包装箱发呆，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够……远远不够……” 那艘在高空盘旋、如同秃鹫般阴魂不散的兄弟会飞艇残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下一次攻击随时可能降临，而他们，近乎裸身面对苍穹。
“必须找到更强的防空手段，还有更高效的能量武器。” 林枫的声音在临时加固的联合指挥部里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面前的地图上，代表钢铁兄弟会势力的红色箭头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靠我们手里的残片和灰铁的老旧家当，下一次……我们撑不过去。”
赵副统领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着暴躁的光：“废话！老子不知道吗？灰铁营地的家底都掏空了！上哪儿找？去抢兄弟会吗？”
“去‘求知者’。” 林枫的目光投向地图西南角，一个被标记为“求知者科技前哨站”的微小符号。那里，是废土上少有的、专注于旧世界科技挖掘与研究的净土（或者说孤岛），由一群偏执却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维持着。“他们有技术，我们需要技术。这是唯一的生路。”
赵副统领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最终没有反对。废土生存法则：为了活下去，可以与魔鬼交易。
一辆经过紧急修复、引擎盖还冒着淡淡青烟的越野车，载着林枫、吴教授和两名精锐护卫，在荒凉的戈壁滩上颠簸前行。车后卷起的烟尘，很快被带着辐射尘的风吹散。吴教授抱着他从不离身的便携式分析仪，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镜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景色，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接近目的地时，荒凉的地平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片被淡蓝色能量光晕笼罩的区域。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碗状屏障，在灰暗的天幕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屏障内部，隐约可见几座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银白色穹顶建筑，与废土破败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这就是“求知者”科技前哨站——一个用尖端科技在末日废土上强行开辟出的“乌托邦”。
越野车在距离能量屏障数百米外停下。林枫下车，能清晰地感受到屏障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以及一种无形的排斥力。他对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通讯桩，按照特定的频率发出了请求进入的信号。
短暂的沉默后，通讯桩发出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身份确认。林枫堡主，吴教授。请稍候。”
几秒钟后，林枫等人前方的淡蓝色屏障无声地裂开一道仅容车辆通过的拱形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闪烁着流动的微光。越野车缓缓驶入，当车辆完全通过后，身后的通道瞬间闭合，不留一丝痕迹。屏障内部，空气异常洁净，带着一丝淡淡的臭氧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地面是某种坚固的合成材料，不见丝毫尘埃。与堡垒的破败、灰铁的粗犷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冰冷的秩序和精确。
一名身着剪裁合体、材质特殊的银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己在通道尽头等候。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那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让林枫身后的护卫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请跟我来，艾莉博士在等你们。” 男子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缺乏温度。他转身，步伐精确地在前方引路，对堡垒众人身上残留的硝烟和血污气息视若无睹。
穿过一条条光线柔和、墙壁光滑的通道，他们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悬浮着的巨大全息星图，无数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西周墙壁是巨大的环形屏幕，瀑布般流淌着林枫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数据流和结构模型。空气里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和全息投影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在大厅中央控制台前，站着一个女人。
艾莉博士看起来并不老，约莫西十岁上下。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线条过于清晰、显得有些刻薄的脸。她同样穿着银灰色的制服，但质料似乎更高级，胸前佩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仿佛由流动数据构成的徽章。她背对着门口，正专注地凝视着悬浮星图中某个被特别标记、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区域。
“林枫堡主，吴教授。久仰。” 艾莉博士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精密仪器发出的指令，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你们的来意，我己经从外围监控和情报分析中知晓。钢铁兄弟会，‘獾’式坦克，飞艇，被击伤的‘云雀’级侦查攻击艇……还有你们那可怜的、如同孩童玩具般的防空火力。”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林枫的心微微一沉。对方的情报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艾莉博士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色，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或情绪，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理性和一种俯瞰众生般的淡漠。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扫过林枫和吴教授，在吴教授怀中的分析仪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你们需要技术，尤其是防空和能量武器技术。” 艾莉博士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我可以提供。包括足以击穿‘云雀’级护盾的高功率激光防空阵列技术图纸，高效能能量武器核心小型化方案，以及……针对钢铁兄弟会动力装甲弱点的高频脉冲干扰器原型设计。”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林枫心头！这正是同盟最急需、能救命的东西！
“条件？” 林枫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太清楚，在这片废土上，尤其是面对“求知者”这样的存在，免费的午餐只存在于童话里。
艾莉博士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目光重新投向悬浮星图中那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区域。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那区域的影像瞬间放大，占据了整个环形屏幕！
那是一片位于地图边缘、被标注为“深渊裂谷”区域的边缘地带。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深埋于地下的、庞大而复杂的建筑结构扫描图。建筑的风格极其古老，带着旧世界冷战时期特有的厚重和隐秘感，其深处，探测信号被强烈的未知干扰扭曲、吞噬，只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旧世界‘创世之焰’计划的外围研究所之一，代号‘深潜者’。” 艾莉博士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偏执的渴望。“我需要里面封存的‘普罗米修斯’核心数据盘。它就在研究所最深处的中央主控室。”
屏幕上切换出研究所内部的模拟结构图。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布满了锈迹斑斑、但显然仍在运行的自动防御系统标记（激光网格、高压电陷阱、毒气喷射口），以及无数代表着高能量反应和生物畸变信号的红点！那些红点的分布密度和强度，远超之前遭遇的“蓝嚎”虫巢！
“研究所沉睡了数十年，内部环境极端恶劣。强辐射、未知病毒气溶胶、变异的防卫机械、以及……被旧世界生物武器实验泄露污染后，在封闭环境中进化出的、无法预测的畸变体生态。” 艾莉博士的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个普通的实验室，“外围防御系统由我们提供技术支援进行压制和部分破解。但核心区域，尤其是通往中央主控室的最后三公里通道，以及主控室本身的防卫系统……必须由你们的人，深入其中，手动获取数据盘。”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枫脸上，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讨论的不是血肉之躯的死亡行军，而是一次数据采集任务。
“这是唯一的交易条件。一支精干的、由同盟最优秀战士组成的探索队，携带我们提供的特定频率信号中继器和数据破解密钥，进入‘深潜者’，带回‘普罗米修斯’核心数据盘。成功之日，‘求知者’承诺的技术支持即刻兑现。”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全息星图的光影在艾莉博士冷漠的脸上流转。屏幕上，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地下研究所结构图，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死亡的气息。
林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死亡标记，听着艾莉博士那毫无感情的条件陈述。这是让他的战士去送死！去一个比虫巢恐怖十倍的地方，为一个冰冷前哨站的“求知欲”去填命！
“不可能！” 林枫身后的一名护卫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地方根本就是地狱！你这是让我们的人去送死！”
艾莉博士的目光甚至没有瞥向那名护卫，只是看着林枫，仿佛其他人都是无意义的背景噪音。“风险与收益并存，林堡主。没有我们提供的技术，你们在钢铁兄弟会下一次的全力进攻下，幸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五。而完成这次探索，你们不仅能获得对抗兄弟会的关键技术，还能得到‘求知者’的持续技术支持。”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探索队配备的生命体征监测和定位系统，以及我们提供的部分防护装备和针对性解毒血清，会将生还概率提升至……理论上的百分之十五左右。”
百分之十五！冰冷的数字如同丧钟！
林枫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向身旁的吴教授。老教授从进入大厅后就异常沉默，此刻他正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研究所的结构图，尤其是核心区域那片扰的黑暗，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着，抱着分析仪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被某种禁忌知识所吸引的挣扎。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对都更加沉重。
林枫的目光再次回到艾莉博士脸上。那张冷漠、理性、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脸，映照着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堡垒围墙的豁口、防空阵地的废墟、赵副统领暴躁却绝望的怒吼、士兵们仰望天空时眼中的恐惧、钢铁飞艇冰冷的阴影……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为了活下去。
为了头顶不再悬着钢铁之眼。
为了那个刚刚在血与火中诞生的、名为“自由”的脆弱希望……
牺牲，似乎成了唯一的货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艾莉博士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在等待一个预设程序的运行结果。环形屏幕上，那个代号“深潜者”的地下研究所，如同魔鬼张开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祭品的到来。
林枫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厅里冰冷、洁净、却毫无生气的空气。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挣扎、痛苦和犹豫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他迎着艾莉博士那毫无温度的灰色瞳孔，声音低沉、清晰，如同淬火的钢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好。”
“同盟，接受这个任务。”
(http://www.isfxs.com/book/GDH0ED-5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