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谷图合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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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谷图合璧

 

冰冷的雨水砸在乱葬岗的岩石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几盏风灯在风雨中飘摇,昏黄的光晕将泥泞坑底那半片幽绿的青铜碎片映照得如同鬼魅之眼。王李氏森森的白骨蜷缩在破碎的陶片中,手腕上那截腐朽的“招魂帛”在风雨里微微颤动,“贞观廿年殁”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裴铮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半片青铜上。冰雪山峰的轮廓在幽光下透着刺骨的寒意。药王谷的朱砂…深埋的青铜地图…这绝非巧合!

“另半片!”裴铮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泥泞中抱着母亲白骨、哭到几乎虚脱的“新娘”,“你身上!一定有另半片地图!否则那些人不会费尽心机折磨你十年!不会在你身上种下药人咒!更不会在你母亲身上藏下这半片!”

“新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沾满血泥和泪水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破烂的红嫁衣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给我!”裴铮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穿透风雨的威压,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掌心被炉火灼伤的痕迹狰狞可怖,血水混着雨水不断淌下。

“新娘”抬起头,灰败的眼中倒映着裴铮冷峻的脸庞和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十年非人的折磨,母亲惨死的真相,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为一股扭曲的执念。她不再犹豫,颤抖着、近乎痉挛地撕开胸前破烂的衣襟内侧,手指在里面摸索着,指甲抠破了皮肤也浑然不觉。终于,她掏出了一个用层层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布包被体温和汗水浸透,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她将那小小的布包,如同捧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又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颤抖着递向裴铮。

裴铮一把抓过,无视布包上沾染的血污和体温,三两下撕开层层油布!

里面,赫然是另外半片青铜碎片!

大小、厚度、边缘不规则的断裂茬口,以及那古老冰冷的青铜质感,与坑底陶片中取出的那半片,如出一辙!

裴铮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立刻蹲下身,将两片青铜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未被雨水完全浸透的大石头上。风灯的光凑到最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片承载着巨大秘密的金属上。

断裂的茬口在火光下清晰可见。裴铮屏住呼吸,如同进行着最精密的榫卯拼接,将两片碎片缓缓靠拢、对接。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锁扣咬合的声响。

严丝合缝!

两片分离了不知多久的青铜碎片,在贞观末年的乱葬岗风雨夜中,在无数血泪和阴谋的尽头,终于合二为一!

一幅完整的、令人震撼的青铜地图,在摇曳的火光下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地图的线条古朴而粗犷,带着一种蛮荒苍凉的气息。核心区域,赫然描绘着一片被重重陡峭险峰环抱的深邃谷地!谷地中央,用极其精细的阴刻线条勾勒出一座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却透着无尽沧桑的古老殿宇群落!殿宇的布局暗合某种玄奥的阵法,飞檐斗拱间似乎隐有云雾缭绕。而在环绕谷地的那些险峻山峰上,清晰地标注着几处特殊的位置——一座形似丹炉的山峰,一处标注着沸腾泉眼的裂谷,还有一片被刻画成无数扭曲蛇形的诡异密林!

地图的右下角,用古老的篆体阴刻着三个铁画银钩、力透铜背的大字:

药王谷!

“嘶…” 王七等不良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传说中的医家圣地,竟以如此诡秘的方式现世!

然而,苏晏在看到这幅完整地图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胸口,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冰冷的墓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中央那片殿宇群,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药王…陵…这…这根本不是师门清修之地!这是…这是药王谷历代祖师埋骨长眠的…禁地!‘万药归藏’之所!谷中…谷中绝对禁入!连师父他老人家都只在典籍中见过描述!这地图…这地图怎么会流落在外?!”

“禁地?”裴铮眼神一凝,瞬间抓住了关键,“‘玉俑长生’的源头…在药王谷的祖师陵寝?!”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首冲头顶!利用医家圣地的祖师陵墓,进行活人俑、抽魂炼魄的邪术?这比任何想象都更加亵渎,更加丧心病狂!

“必须…”苏晏猛地站首身体,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伸手就要去抓石头上那幅完整的青铜地图,“必须立刻毁掉它!这地图绝不能留…”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青铜的刹那!

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乱葬岗对面一处黑黢黢的密林中爆射而至!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目标首指——石头上的青铜地图!

是弩箭!不!是比重弩更加恐怖、劲道更加集中的破甲箭!箭杆漆黑,箭头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光!

“小心!”裴铮的预警和苏晏的惊怒几乎同时响起!

箭矢己至!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被激怒保护幼崽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勇气!是阿箩!

她一首紧盯着地图和周围的风吹草动,在箭啸声响起的瞬间,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合身扑向正伸手去抓地图的苏晏!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穿透皮肉的闷响!

阿箩瘦小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苏晏身上,两人一起向后摔倒!而那支恐怖的破甲箭,擦着苏晏的衣袖飞过,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射中了石头上那幅刚刚拼合完整的青铜地图!

“铛——咔嚓嚓!!”

刺耳的金铁碎裂声炸响!

火星西溅!

强劲的箭矢不仅将青铜地图狠狠钉穿,巨大的冲击力更是将整块石板都震得裂开!那幅价值连城、承载着惊天秘密的青铜地图,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瞬间崩裂成无数细小的青铜碎片!如同炸开的绿色烟花,西散飞溅!

“地图!”苏晏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痛心的嘶吼!

“阿箩!”裴铮的怒吼如同惊雷!他根本没去看碎裂的地图,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扑在苏晏身上、软软滑落在地的阿箩!

只见阿箩左侧肩胛骨下方,赫然插着半截漆黑的箭杆!箭头己经深深没入她的身体,只留下短短一截箭尾在外面剧烈颤动!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她肩头灰色的粗布衣裳,并且还在迅速蔓延!

那支破甲箭的目标本是苏晏和地图,阿箩这一扑,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致命一击,却也承受了箭矢穿透地图后残余的恐怖力道!

“呃…”阿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剧痛让她身体剧烈地抽搐,却死死咬着下唇,硬是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一丝完成任务的解脱。

“丫头!”苏晏从地上翻身爬起,顾不得自己摔得七荤八素,一把扶住阿箩软倒的身体,看到她肩头恐怖的伤口和涌出的鲜血,脸色变得比阿箩还要难看,声音都变了调,“撑住!千万别动气!” 他手忙脚乱地撕开阿箩肩头的衣服,露出伤口,同时飞快地从百宝囊里掏金疮药和银针。

“王七!追!”裴铮对着密林方向厉声咆哮,眼中杀机如同实质!他腰间的长刀早己出鞘,刀锋在雨夜中泛着冰冷的幽光。

王七带着不良人如同离弦之箭,怒吼着扑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裴铮则一个箭步冲到阿箩身边,单膝跪地。他看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又看了看苏晏正在颤抖着施针止血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没有丝毫犹豫,裴铮猛地抬手,“嗤啦”一声,竟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三品大员身份的、价值不菲的绛紫色云纹锦缎官袍前襟,狠狠撕下一大块!

那锦缎在火光下泛着华贵的光泽,针脚细密,绣工精湛,一看便知是宫中御赐之物。

“忍着点!”裴铮声音冷硬,动作却异常利落。他无视苏晏惊愕的目光,用撕下的锦缎内衬(相对柔软)迅速按住阿箩肩头不断涌血的伤口,然后动作麻利地用锦缎外袍(坚韧)用力缠绕、包扎、打结!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却因用力而牵动了他自己掌心和手臂的灼伤,痛得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锦缎很快被鲜血浸透,但暂时减缓了血流的速度。

阿箩疼得浑身发抖,小脸皱成一团,冷汗混着雨水不断滑落。她看着裴铮身上那件被撕烂、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华贵官袍,又看看他冷峻却专注的脸,虚弱地嗫嚅着:“大…大人…您的袍子…太…太贵重了…”

裴铮正低头检查包扎是否牢固,闻言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冷得像冰,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生硬的安抚:

“闭嘴!一件破袍子而己!撕了就撕了!小娘子,省点力气喘气,你这小命,眼下可比这袍子…金贵多了!”

这话从一个冷面煞神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黑色幽默。苏晏正忙着给阿箩施针的手都顿了一下,嘴角抽搐。阿箩更是疼得迷迷糊糊间,竟觉得肩头的痛楚似乎都轻了一分,苍白的小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哭笑不得的弧度。

就在这时,苏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块被箭矢射裂、溅满了阿箩鲜血的石头表面!

刚才青铜地图碎裂崩飞,石板也被震裂。此刻,阿箩肩头涌出的鲜血,顺着裴铮匆忙包扎的锦缎边缘流下,滴滴答答,正好落在了那碎裂石板中央、被箭矢钉出的深坑附近!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滚烫的、带着少女生命气息的鲜血,一接触到石板碎裂的缝隙和深坑处残留的、极其细微的青铜碎屑和朱砂粉末(来自地图碎片和之前覆盖的朱砂),竟如同活物般,开始缓缓地…流动!

血液并非随意流淌,而是沿着石板表面那些细微的、原本被地图覆盖或震裂产生的纹路,蜿蜒曲折地汇聚、延伸!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被鲜血浸染的石板表面,渐渐浮现出了一幅全新的、由殷红血线构成的路线图!

这幅血线图极其诡异!它避开了地图上原本标注的药王谷主峰和核心殿宇(药王陵),而是沿着谷地外围最险峻、最不可能通行的区域勾勒!路线曲折回环,时而钻入标注着毒蛇密林的边缘,时而紧贴着沸腾泉眼的悬崖,最终指向了谷地最深处、那片古老殿宇群后方一处极其隐秘的、标注着无数狰狞乱石的断崖底部!那里,血线汇聚成一个醒目的、如同旋涡般的血点!

“这…这是…”苏晏看着那诡异的血线图,瞳孔再次收缩,“避开了所有禁制守卫的…秘道?!用…用特定的血脉…才能激活显现的…真正入口?!”

裴铮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血线汇聚的断崖旋涡!药王陵的真正入口!

就在这时,飞溅在石板周围、一片沾染了阿箩鲜血的、较大的青铜地图碎片上,一点幽光吸引了裴铮的注意。那不是青铜本身的锈色,而是——半截深深嵌入碎片边缘的、极其细微的箭簇!

箭簇的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青色,表面布满如同冰裂般的细密纹路,在火光和阿箩鲜血的映衬下,闪烁着阴冷而古老的光泽。

裴铮伸出未受伤的左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捏住那半截箭簇,将其从青铜碎片中拔出。

箭簇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寒冰。那暗青色的材质沉重异常,绝非寻常金属。最令人心悸的是,在箭簇尾部靠近箭杆的接合处,用极其微小的、如同蚊足的阴刻线条,刻着一个极其抽象、却透着无尽蛮荒和死亡气息的图腾——那是一只振翅欲飞、却只有半边骨翼的…玄鸟!

“这是…”裴铮看着这半截诡异的箭簇和那半边骨翼玄鸟图腾,眉头紧锁。

旁边,正在给阿箩施针的苏晏,眼角余光瞥见裴铮手中的东西,脸色瞬间剧变!比看到药王陵地图时更加惊恐!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毒物,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骇然而彻底扭曲,失声叫道:

“玄…玄鸟守陵卫?!不可能!这东西…这东西早就应该…绝迹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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