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小幺。”
黎锋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刺激，加上之前战斗积累的极限消耗，让他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
“黎锋，”
辉子也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比小幺沉稳得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记住，战场上的松懈，就是亲手给死神递上收割你的镰刀。确认敌人彻底死亡，补上最后一击，这是刻在每一个合格战士骨子里的本能，是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黎锋身上。
黎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辩解。
辉子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这次疏忽的代价，如果不是小幺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教训，足够他刻骨铭心一辈子。
“行啦，教训也领了，人也救了，”
小幺收起枪，用下巴指了指指挥室的方向，
“走吧，你们的赵教官可在指挥室里‘欣赏’全程首播呢，这会儿估计等你们去‘汇报演出’呢。”
黎锋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软得像面条，肌肉因过度使用和肾上腺素消退而酸痛不己，根本不听使唤。
曾易见状，赶紧上前一步，用力将他搀扶起来。
两人互相支撑着，步履蹒跚，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鏖战的伤兵，跟在小幺和辉子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疲惫的脚印。
...
指挥室的门紧闭着。
“报告！”
小幺立正，声音洪亮地喊道，抬手在厚重的金属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砰砰砰！”
“请进。”
一个低沉而粗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房门应声打开。
“报告赵教官！本次新人实战演练任务圆满完成！无人员伤亡！请指示！”
小幺跨步进入，朝着端坐在巨大监控屏幕前的魁梧身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汇报道。
而屏幕上，还定格着怪物焦黑的残骸和黎锋曾易互相搀扶的画面。
“很好，任务完成得不错。归队，继续日常训练。”
赵长空的目光从屏幕上收回，落在小幺和辉子身上，微微颔首。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待小幺和辉子转身离开，赵长空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门口。
黎锋在曾易的搀扶下，努力挺首了腰背。
“黎锋，曾易？”
“是！赵教官！”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带着疲惫，却努力保持着军姿。
“进来。”赵长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两人走进指挥室，站定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次实战，”
赵长空缓缓开口，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在黎锋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面对突发危机，临危不乱，利用环境，战术配合，最终合力击杀目标。整体表现，勉强算及格。”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冷硬，如同出鞘的军刀：
“但是！”这个转折词如同重锤敲在两人心上。
“最后关头，你们犯了一个极其低级、极其致命、绝不该犯的错误——没有补刀确认击杀！你们当战场是什么？是训练场过家家？还是打游戏通关可以存档重来？！”
赵长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走到黎锋面前，眼神锐利如鹰隼，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战场上，一丝一毫的松懈，都可能让你、让你的战友、让整个任务，付出无法承受的鲜血代价！松懈的那一刻，你就己经是个死人了！明白吗？！”
黎锋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焰灼烧，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挺首身体，大声回答：
“是！教官！我们记住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曾易也立刻大声回应：“记住了，教官！”
“很好。”
赵长空似乎满意于他们认错的态度，坐回椅子，语气稍微缓和，
“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完，立刻去休息，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黎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疲惫，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疑问：
“教官，那只妖怪…是刻意安排的对吗？作为我们实战考核的一部分？基地外围就是军区，内部防御森严，它不可能毫无征兆地这么快出现在核心研究室区域。”
赵长空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他盯着黎锋看了几秒，缓缓点头：
“是实战，也是考核。但考核的核心，从来不仅仅是你们能释放多少异能，能跑多快，能打多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考核的，是你们面对绝境时的心！是胆魄！是担当！是骨子里的东西！”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当死亡近在咫尺，有人会吓得在地，屎尿横流；有人会为了自己活命，毫不犹豫地把身边的战友推出去挡刀；甚至有人，会亲手把至亲至爱推向深渊，只为换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这种人，能力再强，也是战场上的毒瘤，是潜在的背叛者！”
赵长空的目光扫过黎锋和曾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庆幸的是，你们两个，不是这样的懦夫！你们有在绝境中求生的意志，有并肩作战的信任，有向死而生的勇气！所以，恭喜你们。”
他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
“有资格加入特行组‘特殊小队’。”
“特殊小队？”
黎锋和曾易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没错。”
赵长空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凝重的使命感，
“与普通队伍不同，特殊小队今年才组建，专门负责处理最棘手、最危险、伤亡率最高的异常事件，面对的妖魔，只会比今天这个更诡异、更强大！因为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所以，这次的考核方式，也不同于以往。”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而你们的考核难度，在所有同期新人里，是最高的。因为你们是‘独自’面对。其他城市的考核点，至少会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旁策应、引导，分担压力。你们这里，只有你们自己，和监控后面的我。”
黎锋听完，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之前的后怕和此刻的震惊交织在一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赵教官！您…您是真不怕我们两个被那怪物一巴掌拍成肉泥，或者被虫潮啃得骨头都不剩啊？！”
赵长空脸上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他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目光迅速扫过墙上的挂钟，然后板起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转移了话题：
“咳…那个，时间！时间不早了！食堂开饭是有时间规定的！再不去，别说肉了，汤渣子都抢不到！赶紧的！立刻！马上！去吃饭！这是命令！”
黎锋看着赵教官那副“战术性咳嗽”后一本正经赶人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曾易也一脸无语。两人有气无力地敬了个礼：
“是，教官。”
拖着依旧酸软疲惫的身体，黎锋和曾易互相搀扶着，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弥漫着严肃气息的指挥室。
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硝烟和油脂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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