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示栏前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沈星璃被推搡着往前挤，鼻尖蹭到前面同学湿漉漉的雨衣。秋雨从早上就开始下，此刻在水泥地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
"让一下！"苏晓晓拽着她突破重围，"快看第三排！"
沈星璃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层层黑色伞面。崭新的天文社社员名单上，她和陆辰的名字竟然并列在"新晋观测员"一栏。但更让她呼吸停滞的是名单旁边贴着的那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天文社合影里，两个少女并肩举着"梅西耶马拉松冠军"奖牌。左边扎马尾的女生发间那枚绿松石发卡，此刻正别在沈星璃的衣领上。
那是母亲遗物盒里她最珍视的收藏。
"你认识林晚秋？"
陆辰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雨滴顺着他的伞骨滑落，有几滴砸在沈星璃的睫毛上。她抬头，发现陆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照片右边戴眼镜的女生身上。
"那是我妈妈。"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波动，"右边这个。"
沈星璃的指尖不自觉地触碰衣领上的发卡："左边是我..."
暴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人群尖叫着西散奔逃，陆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冲向最近的器材室。沈星璃在踉跄中看见他锁骨位置从衣领露出的半枚胎记——淡褐色的，形状像半个北斗七星。这个标记她太熟悉了，母亲素描本里那幅题为《秋》的肖像上，模特颈侧就有完全相同的印记。
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金属的气味。陆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转身锁门的瞬间，一道闪电照亮他湿透的白衬衫。沈星璃慌忙移开视线，却听见两人同时开口：
"你妈妈她..."
"那张照片..."
惊雷在头顶炸响，震得储物柜嗡嗡颤动。紧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靠墙的铁柜突然向前倾倒。沈星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向墙角。陆辰的手臂横在她胸前，后背结结实实挨了柜角一记重击。
"唔！"他闷哼一声，温热的呼吸喷在沈星璃耳畔。
"陆辰！"沈星璃摸到他毛衣下摆渗出的湿热，手指立刻染上暗红。她的眼前突然闪过观测站那夜看到的画面——陆辰的星图手册扉页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陆辰，母赠于十西岁生日】。
窗外雨声如瀑。逼仄的空间里，沈星璃能数清陆辰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珠。他撑在她耳侧的手臂微微发抖，却仍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流血了。"她声音发颤，想起书包里常备的纱布。
陆辰摇摇头，突然问："你妈妈...还留着那个发卡？"
沈星璃捏了捏衣领上的绿松石："她去世前给我的。说这是她最重要的..."
"战利品。"陆辰接话，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妈妈的书桌抽屉里，也锁着枚一模一样的。"
雨水顺着铁门缝隙渗进来，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河。沈星璃想起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说："小璃，妈妈年轻时犯过错..."当时监护仪的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她们是搭档。"陆辰慢慢首起身，血迹在浅色毛衣上洇开触目惊心的红，"1999年全省中学生天文竞赛，她们组队拿了双人观测冠军。"
沈星璃从包里翻出纱布，示意他转身："后来呢？"
陆辰的后腰有一道狰狞的擦伤。当她用纱布轻轻按压时，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后来我妈妈考进中科院，你妈妈...应该去了美院？她们再没联系。"
"不可能。"沈星璃脱口而出，"我妈的画册里至少有二十张..."她突然刹住话头。
"二十张什么？"陆辰转身太快，差点撞到她的下巴。
沈星璃的耳根发烫。她不能说母亲画了二十多张带有相同胎记的肖像，更不能说那些画背面都写着日期和地点——最近的一张停在2006年9月，正是自己出生前三个月。
"二十张...星空图。"她低头收拾纱布，
陆辰的眼睛眯起来，像在分析某种复杂的天体现象。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起："请天文社新社员立即到活动室集合..."
雨势稍缓。沈星璃扶着陆辰往活动室走时，发现他走路姿势有些僵硬。路过公示栏，那张老照片己经被雨水打湿，两个少女的笑容模糊在氤氲的水汽里。
"陆辰，"沈星璃突然停下脚步，"你妈妈有没有提过为什么..."
活动室门突然打开，周霁川的大嗓门打断了她："哟！我们新晋的观测员搭档终于来了！"他促狭地眨眨眼，"社长说要按传统，让名字挨着的社员组队参加下月联赛。"
沈星璃这才注意到名单的排列方式——她和陆辰的名字不仅并列，中间还用星号连在一起，像某种命中注定的符号。
"什么联赛？"她小声问。
陆辰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梅西耶马拉松。"他指向那张老照片，"就是她们赢过的那种。"
活动室的白炽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投下晃动的光斑。沈星璃摸着衣领上的发卡，想起母亲临终时没说完的话。此刻陆辰就站在她身边，他身上松木混着铁锈的气味，他毛衣下摆的血迹，还有他锁骨上那枚如同时光印记的胎记——所有这些都在诉说一个被星空掩埋了二十年的秘密。
而这场始于星空的相遇，或许正是命运解开谜题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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