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暴雨如淬了冰的钢针,斜斜扎进后山的坳谷。那座祖屋就像被岁月啃噬得只剩骨架的老兽,孤零零蹲伏在墨色阴影的最深处,比村口李金家漏雨的茅屋更显颓败。三尺高的土墙早被连月阴雨浸成铁黑色,剥落的墙皮露出里面掺杂的麦草,如同老人枯槁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在狂风里簌簌发颤。屋顶的茅草稀疏得能看见灰蒙蒙的天光,几簇腐烂的草茎挂在歪斜的梁柱上,像垂死者散落在枕间的白发,每一阵风卷过屋脊,那几根支撑主梁的榆木柱就发出 「吱呀 —— 咯」 的呻吟,榫卯连接处渗出暗褐色的水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雨拧断脖颈。
李金的肩头撞上破木门时,整个人被震得胸腔发闷。「哐当 —— 哗啦!」 朽坏的门板斜挂在门框上,半截拇指粗的门闩断成三截,其中一截滚落在积满泥垢的门槛边,惊起一团灰扑扑的尘雾。一股混杂着陈年霉味、鼠臊气和朽木腐汁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弯下腰剧烈咳嗽,肺叶像被塞进了一把碎玻璃。屋内浓黑如墨,唯有门外闪电劈下的瞬间,才将场景撕裂成惨白的碎片 —— 东墙角锈迹斑斑的犁铧斜插在泥地里,蛛网在椽梁间织成密不透风的灰黑色幕布,正中央的祖宗牌位蒙着厚厚的灰尘,牌位前三足香炉里插着几根腐烂成泥的香脚,依稀能辨认出 「李氏先祖」 西个剥落的残字。
「药…… 得找到药……」 他的声音被暴雨声撕得破碎,从干裂的嘴唇间挤出来时只剩沙哑的气音。身上的粗布褂子早被雨水浇透,冰冷的布料像蛇皮一样贴在脊背上,冻得他肋骨都在发颤。可他浑然不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天前的场景:父亲李老实咳在土炕上的血帕,那摊刺目的殷红在粗布上晕开,像一朵正在凋零的罂粟花;还有村东头王德贵叉着腰的模样,黄铜烟袋锅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刻薄的声音像冰锥子扎进耳膜:「三日内凑不齐五两银子药钱,你爹就等着卷草席喂野狗吧!」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像被惊雷劈中魂魄的困兽,凭着记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左手擦过墙角的破木柜时,一根朽木刺 「噗」 地扎进掌心,他却只低吼一声,反手将柜子掀翻。「哗啦 ——」 腐朽的木板塌落下来,露出里面堆积的鼠窝,几十颗干瘪的粮粒滚落在地。右膝狠狠磕在灶台的砖角上,闷响被窗外的炸雷盖过,他却仿佛能听见骨头碰撞的脆响。「爷爷留下的方子…… 到底在哪儿……」 他跪坐在冰冷的泥地里,手指像耙子一样在湿冷的泥土里扒拉,触到一块冰凉的碎瓷 —— 是早年熬药用的陶罐残片,边缘还沾着深褐色的药渣。再往前探,指尖触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借着闪电的光一看,竟是一只风干的田鼠尸身,浑浊的眼球还凸在眼眶里,吓得他猛地甩手,撞翻了身后的瓦盆,碎陶片溅起的泥点糊了他半张脸。
「到底在哪儿啊!」 泪水混着雨水从眼角滚落,砸在满是泥灰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父亲每夜咳醒时压抑的呻吟、王德贵嘴角轻蔑的笑纹、暴雨抽打窗棂的噼啪声,在他脑海里绞成一团乱麻,逼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在朽木柜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突然 「嗤」 的一声,中指指尖被木刺划开一道深可见肉的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混着灰尘凝成暗红的血痂,滴落在脚下的泥地里,开出一朵微小的血色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爹…… 我不能让你死…… 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如练的闪电骤然劈中后山的老槐树,树干上瞬间爆出一团蓝紫色的电光!紧接着 「轰隆 ——!」 一声炸雷在头顶炸开,震得山坳里的碎石子簌簌滚落,连祖屋的土墙都在微微发颤。
「咔嚓 ——!!!」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质断裂声从头顶传来,像巨人咬碎骨头的脆响!李金猛地抬头,只见正上方那根碗口粗的主梁柱,在雨水的日夜侵蚀和他翻找时的持续震动下,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裂纹如同活物般飞速蔓延,豆大的水珠从裂缝里渗出来,混着暗褐色的木屑簌簌掉落,砸在他肩头的粗布褂子上,洇出深色的斑点。
「不好!」 他瞳孔骤缩,魂飞魄散间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朝着左侧堆放农具的角落猛地扑倒!后背刚贴上冰冷的泥地,就听见 「轰隆隆 ——!!!」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整根梁柱带着半面屋顶的青瓦轰然塌落,腐朽的茅草、沉重的瓦片、积年的灰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砸下来,烟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呛得他无法呼吸。他感觉后背被一块沉重的瓦砾砸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颅,耳朵里全是瓦砾碎裂的轰鸣,鼻尖萦绕着尘土特有的腥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身上崩塌。
「完了…… 祖屋塌了…… 爹该怎么办……」 巨大的绝望和自责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李金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半个身子被灰尘和碎木覆盖,右胳膊被一根断裂的椽子压住,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雨水从坍塌的屋顶窟窿里灌进来,打在后颈的伤口上,疼得他浑身抽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烟尘在眼前弥漫,如同他此刻混沌而绝望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当烟尘稍稍散去一些时,一道微弱却奇异的、非金非玉的青色光芒,突然从塌陷的废墟缝隙里透了出来。那光芒带着一种温润的绿意,如同初春枝头刚萌发的嫩芽,在灰蒙蒙的尘雾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这死寂废墟里唯一的生机。
「那是什么?」 李金挣扎着抬起头,用沾满泥灰的手背狠狠抹了把眼睛,指腹蹭过眼皮时带下几粒沙砾,疼得他眼角发酸。他死死盯着那光芒的来源 —— 是那根断裂的梁柱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求生的本能和心底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让他爆发出最后的气力。他艰难地从废墟里爬出来,不顾身上被划破的伤口,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断裂的梁柱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光,他看到梁柱断裂处,压着一个约莫尺长的长方形物件。它被厚厚的灰尘和泥土覆盖,但刚才那抹奇异的青光,正是从它裂开的缝隙里透出来的。
李金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一个荒诞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伸出颤抖的手,用力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瓦砾和泥土。指尖触到那物件的瞬间,只觉一股透骨的冰凉顺着指腹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沉重质感。等将那物件完全挖出来时,才发现是一个青铜匣子 —— 匣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显得古朴而沉重。刚才梁柱砸落时,正好砸在匣子的一角,让它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抹奇异的青光,正是从裂口中透出来的。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沉甸甸的青铜匣子抱在怀里,入手冰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拂去匣子表面的浮土,隐约可见匣身上雕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类似云纹和草木的图案,充满了古老的气息。匣子的一角被砸得变形开裂,他颤抖着手指,顺着那道裂缝,用力一掰!
「咔哒」 一声脆响,青铜匣子被彻底掰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木清香和古老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匣子内部,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枚约三寸长、一指宽的玉简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早己腐朽的丝绸衬垫上。那玉简通体呈现温润的青白色,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刚才那道奇异的青光,正是由它发出。此刻,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在等待着什么。
李金被这玉简的奇异吸引,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将它拿起看个仔细。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的玉简表面时,一阵尖锐的刺痛骤然传来!他猛地缩手,只见刚才在废墟中翻找时被木刺划破的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正巧滴落,不偏不倚,正落在玉简光滑的表面!
就在血珠接触玉简的刹那,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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