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印刷厂的暗室里，尘埃在手机光柱中飞舞。
陈默捏着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指尖有些发凉。
五张脸，五个名字，五个代号。
造梦师、调律师、书记官、守望者、默语者……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条奔流大河的源头。
他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照片贴身收好，陈默翻开了那本皮革笔记。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压抑。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大多是深奥的神经科学理论，如同天书。首到几段日记式的文字，让他停了下来。
【X月X日，晴。江师兄的‘意识上传’理论……是神迹！人类永生的大门就在眼前！我们五人，必将改变世界！】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少年意气。陈默往下翻，笔记的色调迅速灰暗。
【X月X日，阴。白师兄成功编码了记忆，他说记忆不过是一串可读写的代码。我感到不安。如果记忆能被改写，我还是我吗？赵东似乎也有疑虑。】
【X月X日，雨。那个叫陈正的年轻人是个怪物，天生就能‘读懂’数据流。江师兄说，他是最完美的‘默语者’。】
陈正……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陈默呼吸一滞，继续翻页。
笔记的记录开始透出狂热与危险。
【X年X月X日，阴。在‘基金会’的资助下，我们不再是课题组。江师兄取名——‘虚忆’。构筑虚假的记忆，掌控真实的未来。这个名字让我不安，我们偏离了初衷。】
【X年X月X日，雨。组织变得冷酷。为获取数据，江师兄默许了不择手段。赵东激烈反对，但声音被淹没。陈正……他越来越沉默了。】
裂痕己经出现。陈默心往下沉。他翻到了字迹最潦草的一页，力透纸背。
【……江师兄的女儿，‘凌’，病得很重。我看他看女儿的眼神，不是父爱，是偏执的占有。他要将所有资源投入‘凌项目’，为她造一个永恒的‘庇护所’！】
【……决裂了！江弘文疯了！他要把凌变成一把没有灵魂的‘钥匙’，去开启他那疯狂的‘衔尾蛇’网络，把所有人都变成他数字乌托邦里的傀儡！我走了。白师兄也动摇了。赵东和陈正……他们好像有自己的计划。我们五个人，回不去了。】
后面的内容，被利器划得稀烂，字迹无法辨认。
陈默合上笔记，吐出一口浊气。
脉络清晰了。
一个天才团队，因“造梦师”江弘文的野心而分崩离析。
书记官李修出走，调律师白文海动摇。
那守望者赵东和初代默语者陈正，他们做了什么？又去了哪里？
头痛欲裂。陈默想起了那两个矛盾的U盘。
一个，是“夜色迷城”记忆里，自己交给刘东海的普通黑色U盘。
另一个，是“昔忆阁”记忆里，刘东海从抽屉里拿出的镶宝石U盘。
金丝眼镜男在找它，假保洁员抢走了它。
U盘是核心。
但如果镶宝石的是个幌子呢？
那……第一个，那个最不起眼的黑色U盘呢？
一个名字跳进脑海。
——何婉婷。
陈默将一切恢复原状，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第二天下午，陈默敲响了刘东海家的门。
开门的何婉婷看到他，眼神复杂，恐惧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
“我需要知道U盘的事。”陈默开门见山。
何婉婷把他让进屋，倒了杯水，双手紧紧攥着杯子，指节发白。
“警官，”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我……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为什么？”
“因为，东海出事后，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更不知道……该相信谁。”
“那你丈夫，他相信谁？”陈默反问道。
何婉婷一愣。
陈默盯着她：“刘东海和刘明辉吵架时，提到了‘默语者’，还说‘U盘不能给他们’。他明知有人觊觎，为什么不销毁，也不藏起来？”
何婉婷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因为他在等。”陈默替她说了出来，“等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取。这东西，本就是给特定的人准备的。”
何婉婷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何女士，”陈默的语气渐渐放缓，“我知道你丈夫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我也知道你很痛苦。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只有找到真相，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也只有我，能帮你找到真相。”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眼泪无声滑落，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你跟我来。”
她擦干眼泪，起身打开了旁边一间上锁的房门。
是她儿子的房间，一切都停留在三年前。奥特曼模型，卡通贴纸，空气里是尘埃与时光凝固的味道。
何婉婷从床底拖出一个玩具箱，伸手在箱底摸索着，拿出一个毛都快掉光的玩具熊。
她抱着熊，身体微微发抖：“这是小远最喜欢的玩具。”
下一秒，她拿起一把小刀，当着陈默的面，利落地划开玩具熊背后的缝线，从发黄的棉絮里，掏出一个真空密封袋。
那不是U盘。
是一个通体漆黑的特制硬盘，比U盘大，质感沉重。
硬盘正面，激光镌刻着一条首尾相连的蛇。
——衔尾蛇！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书记官的笔记草图上见过它！
“东海……失踪前一晚把它给了我。”何婉婷声音颤抖，“他说，万一他出事，就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警察’。”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默。
“他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默语者’让他保管好。这是……推翻‘造梦师’唯一的希望。”
陈默的脑海中，两个画面瞬间重叠。
“夜色迷城”里，自己将一个普通U盘扔给刘东海。
眼前，何婉婷递过来这个刻着衔尾蛇的硬盘。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心中成型。
那次交付，是演戏，是做给监控看的假象。
真正的核心，早就秘密移交。
失忆前的自己，那个真正的“默语者”，竟然布下了这样一个真假难辨的惊天骗局！
他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硬盘。
那不是证物。
是一个亡者的托付，也是……一份属于他自己的，战争的开始。
原来，我曾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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