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胶小人？”张宇一脸不解，“陈哥，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脑袋笨笨的亚子！
“回想一下何婉婷的证词。当晚她十一点回到家，书房台灯亮着，隔着磨砂玻璃，看到刘东海的人影一动不动，对吧？”陈默声音平静，反问张宇。
“对啊，可这……”
“这意味着，她看到的，只是一个静止的、模糊的影子。”陈默打断了他，“如果这个影子……不是刘东海呢？”
“不是刘东海？”王振国喃喃自语，捏着烟的手停在半空，烟灰簌簌落下。
“那会是谁啊？难道是凶手？”张宇追问。
“不！”陈默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是它！”
张宇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王振国掐灭烟头，拿过陈默手里的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你的意思是，凶手利用这个小人偶，伪造刘东海在书房的假象？”王振国忽然开口。
“没错！台灯在后，人偶在前。影子被放大，投射在磨砂玻璃上，足以以假乱真。”
“可人偶这么小，怎么挂在半空啊？”张宇提出了关键问题，“而且，监控明确显示，从保洁离开到何婉婷回家，中间无任何人进出。”
王振国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同样致命。现场勘查报告他看了好几遍，墙壁、天花板，任何可能固定悬挂物体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会不会……是用线吊着？”张宇小心翼翼地猜测，生怕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
陈默眼睛倏地一亮。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头或绳索。”王振国立刻否定，他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而且，就算吊起来了，凶手又是怎么在不进入现场的情况下，让它掉下来的？”
确实，这构成了整个手法的核心矛盾：一个不存在的悬挂点，和一次无法执行的回收。
陈默的视线重新回到现场照片上，一张张地翻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地面那摊不起眼的水渍上。
水？
为什么单单在人偶掉落的位置，会有一滩水？
清洁剂？打翻了水杯？
“王队，这滩水有送去检测过吗？”
“检测过，检测到一些PVA成分。”
PVA？
线？
……
突然。
“小张，帮我查一下，PVA是否可以制作成线，又易溶于水！”陈默挺起腰背，眼神格外明亮。
“好的，陈哥。”
王振国也明白了陈默的思路，但他仍有疑虑：“可溶于水的线？就算有，绑在哪儿？天花板吗？”
“不。”陈默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兴奋，“凶手需要一个既能提供固定，又能‘定时’消失的装置。”
他抬起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一个会升华的固定点。”
“干冰！”王振国猛地站起身，手中烟头掉在地上。
他瞪大双眼，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对啊！我早该想到的。何婉婷开门突然头晕，就是因为干冰升华释放的二氧化碳。”
“查到了！”张宇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激动。
陈默和王振国凑了过去。
张宇指着屏幕：“你们看！PVA纤维，一种水溶性高分子材料，常用于工业支撑，在特定温度下能保持强度，但易溶于水！”
所有的碎片，在此刻完美拼接。
陈默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仿佛在重现凶手的每一个动作：“凶手在保洁工作时进入别墅，迷晕刘东海。他不需要复杂的布置，只需要关掉顶灯，打开桌上的台灯。然后，将一块计算好大小的干冰放在台灯后方，PVA线一头系在干冰上，另一头穿过灯罩，绑上书房里本就存在的人偶。”
“人偶是书房里找的？”
“对，凶手不能带入多余的东西，否则何婉婷一眼就能看出异常。”
“对哦！”
“他在人偶正下方倒上一滩水。布置好一切，将昏迷的刘东海藏进清洁车，从容离开。当晚，何婉婷回家，看到的是悬挂的人偶投下的影子。而随着时间推移，干冰不断升华，体积变小，最终PVA线滑脱，人偶正好掉在下方的水里，线也瞬间溶解，不留一丝痕迹！”
“漂亮！”王振国一掌拍在陈默肩上，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小张，明早传唤刘强，带上测谎仪。”
“是，王队”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翌日。
刑侦支队办公室。
“砰”
香烟跟着声音弹了起来，落在烟灰缸旁边。
“他娘的，凶手怎么会不是刘强！”王振国满脸通红，鼻孔因激动情绪张的老大。
早上，他们将刘强带到审讯室，审问了一个小时，甚至用上了测谎仪，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
张宇站在一旁，身体微微发颤，一口大气不敢喘。
陈默则眉头紧皱。
如果凶手不是刘强，那会是谁呢？
陈默回忆着监控内保洁的身影，总觉得十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良久，王振国吸了口烟，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
忽然，王振国站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看了一眼走廊左右，反手将门锁上，并拉下了百叶窗。
“常规手段行不通，”王振国重新坐下，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那就只能试试野路子了。”
“什么野路子？”陈默立刻追问。
张宇也是两眼巴巴看着。
王振国看着陈默，一字一句说道：“城里某个地方，有人，做一些……特殊的‘生意’。”
陈默眉头微皱，显然没有明白话里的深意。
张宇的脸颊却“唰”地一下红了起来，眼神有些躲闪，一副想歪了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王振国看到张宇那副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骂完张宇，重新看向陈默：“据说，他们购买记忆，也出售记忆，而且是十分珍贵的记忆。”
“什么？贩卖记忆？”张宇差点蹦了起来，“王队，真的假的？这不跟演电影一样吗？不违法吗？”
“当然违法。所以，才叫野路子。”
陈默抬起头，看着目光深沉的王振国：“王队，你的意思是……购买……刘东海的记忆？”
“嗯！”王振国点点头，眼神变得复杂，“不过，能不能买到还是问题！”
“为什么？很贵吗？”张宇追问道。
“不是，只有出售过的记忆，才能买到。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作为交换，他们会拿走你身上珍贵的东西。拿走什么，对方说了算。”
王振国的话，在陈默心中荡起巨大涟漪。
闪回的记忆画面，那双惊恐的眼睛，那条向日葵吊坠……所有谜团，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他需要一个答案。
陈默的眼中燃起一团火焰。
王振国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从上衣的内袋里，摸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黄铜打火机，放在了桌上，推到陈默面前。
“我没有首接的联系方式。但听人说，在城西码头，用这个点燃两支烟。”
“同时点燃两根烟？”张宇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王队，这是什么……什么接头暗号啊？”
“别问那么多。”王振国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这些门道了如指掌，“记住，一根烟你自己抽，另一根，放在你旁边的地上。做完这些，你就在那儿等着，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他站起身，拉开百叶窗，刺眼的阳光重新射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陈默，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你一旦做了，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灰色地带。从程序上讲，这是严重违纪。我不能以警方的名义支持你，所有的后果，都得你自己承担。所以，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便拉开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留下满室沉默。
陈默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打火机上。黄铜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苍白且坚毅的脸。
他伸出手，指尖微颤，将打火机紧紧攥入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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