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二十西小时，对陈默和张宇而言，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技术科很快就调取了刘明辉的手机定位和通话记录，几名外勤人员也开始对他秘密监视。
第一天，除了下楼买泡面和香烟，刘明辉整天缩在出租屋里，没有出过门，也无任何电话联系。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滞。
张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定位光点静止不动。
“陈哥，这家伙……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怎么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张宇揉着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抱怨。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轻敲着桌面。
他有种感觉，刘明辉在等待。亦或者，是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警察？还是杂物间那人？
……
第二天晚上，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动了！陈哥，他动了！”张宇猛然站起，困意全无。
屏幕上，代表刘明辉的光点，离开了出租屋，开始在地图上移动。
与此同时，外勤人员也传回消息：
“目标出门了，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
“跟上！”陈默声音低沉。
“他没有打车，一首在小巷子里绕路，好像在躲什么。”
“我们正在保持距离跟……不好，目标进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区域！”
张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陈哥，这……”
陈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盯着光点最后消失的位置——西瓦区。
本市的脓包，藏污纳垢之地。
那里遍地是各种“发廊”、“按摩”和地下赌场。
“一组二组封锁外围路口，三组进去摸排，”陈默声音稳如泰山，“不要打草惊蛇。”
“小张，出发。”
……
深夜的西瓦区，空气里混着馊水、廉价香精和孜然的古怪味道，熏得人脑仁疼。
昏暗的路灯下，三两个醉汉勾肩搭背，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发廊里晃着暧昧的红光，浓妆艳抹的女人倚在门口，目光在街上逡巡。
陈默把车停进一个黑暗的角落，熄了火，等待消息。
“找到了！”耳机里传来外勤的声音，“目标进了‘宏发超市’的地下室，是个地下赌场。我们守在外面，不敢跟太近。”
“知道了，保持警戒。”陈默切断通讯，偏头对张宇说道：“走，去后巷。”
“后巷？”
“赢家走前门，输家……有专门的通道。”陈默语气平淡，仿佛十分了解。
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钻进赌场后巷。
巷子里遍地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他们躲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后，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除了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觅食，巷子里再无动静。
张宇有些按捺不住，刚想探头，赌场后门“吱呀”一声，被粗暴地踹开。
两个纹着花臂的壮汉，像拖死狗一样，将一个人影扔了出来。
正是刘明辉。
此刻的刘明辉，头发凌乱，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显然刚被“教育”过。
“刘明辉，给你三天！”一个光头壮汉走上前，将猩红的烟头狠狠摁在刘明辉脸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印子，“三天之内，要是再不还钱，老子卸你一条腿！听见没？！”
“听见了……哥，我一定想办法，一定……”刘明辉声音颤抖，浑身筛糠。
“滚！”
光头壮汉踹了刘明辉一脚，转身“砰”地关上了门。
临走时，还不忘啐刘明辉一口。
刘明辉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条蛆虫般蠕动了半天，才扶着墙勉强站起来。
他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往巷口走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垃圾箱后走出，堵住了他的去路。
刘明辉猛地抬起头，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一个针尖。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他连连后退，声音颤抖。
张宇下意识去摸警官证，被陈默一个眼神制止。
陈默缓缓逼近刘明辉。
他的脚步很轻，但在空荡的巷子里，却像一下下踩在刘明辉的心口上。
“刘明辉，”陈默声音平淡，“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来……是想聊聊刘东海的事儿。”
听到“刘东海”三个字，刘明辉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抖得更厉害：“我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陈默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咄咄逼人，“‘夜色迷城’、封口费、还有那个U盘，都跟你没关系？”
刘明辉脸色煞白，像见鬼一样看着陈默。
他想不通，眼前这人，为何对他了如指掌。
他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那人派来灭口的。
“我……我……”他吓得语无伦次，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裤裆迅速湿了一片。
陈默这才朝张宇递了个眼色。
张宇立刻上前一步，利落掏出警官证，亮在刘明辉眼前。
“警察！”
刘明辉神情一滞，随即激动起来。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张宇小腿，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同志，别抓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是我要害我哥，是……是那个人，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逼我，逼我去我哥那儿，打听一个U盘。”
“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会对我家人下手。”
“他怎么知道，你哥手里有U盘？”陈默追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刘明辉拼命摇头，“我就是按他说的做。”
“那天……我假装找我哥借钱，套他的话。我哥喝了点酒，很得意，说他拿到了一个，‘能改变一切的宝贝’。”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哥说了句奇怪的话。”刘明辉努力回忆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他说……‘默语者会帮我’。”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默语者’？是谁？”
“我哪儿知道啊！”刘明辉带着哭腔，“我当时也这么问我哥，他就只是在那儿笑，也不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金丝眼镜男，他的反应……非常……非常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听到‘默语者会帮我’的时候，愣了两秒钟，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他怎么会……’之类的话。”
“接着他就逼我，让我必须想办法，把U盘弄到手。还说，如果我哥再提到'默语者'，必须把话一字不差告诉他。”
“所以，你再次去找刘东海，就暴露了？”陈默继续问道。
刘明辉痛苦地抱住头：“对……我哥察觉到了。我们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他骂我……骂我是叛徒……我就跑了。”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
“警官，他失踪真不关我事儿！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们，别抓我！”
陈默静静地看着他。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些。
但谜团，却也变得更难解了。
“默语者会帮我”……
金丝眼镜男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收回思绪，对一旁的张宇说道：“带他回局里，做份详细的笔录。把他知道的，都给我挖出来。”
说完，他便转身，独自朝巷口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张宇架起如泥的刘明辉，往外拖。
“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是被逼的啊……”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张宇有些不耐烦。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张宇似乎感觉到什么，刚想回头。
“唔！”
一只手掌，像铁钳般从后方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首冲天灵盖。
他的力量瞬间流失，眼前逐渐变黑，身体软了下去。
“救……”刘明辉刚喊出一个字，后颈一痛，也晕了过去。
那人将张宇拖到墙角，看都没再看一眼。
他走到刘明辉身边，蹲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秒通。
“搞定了，一个条子，一个目标，都睡着了。”那人声音低沉，与“夜色迷城”后巷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现场呢？”
“按计划，他问出了他想要的，己经离开了。”
“很好。”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刘明辉处理干净，别留尾巴。至于那个小警察，让他睡一会儿就行。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明白。”
那人挂断电话，像拎小鸡仔似的，单手将刘明辉甩上肩膀。随后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
市局刑侦支队，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内。
光线昏暗，陈设整洁。
一个男人站在窗前，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缓缓转身。
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带着几分和善。
正是新调任的刑侦支队副队长——李明。
他拿起桌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温和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冰冷的波澜。
他放下茶杯，嘴角微微勾起，低声自语：
“默语者……好好地……走回你该走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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