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老天爷开了闸,把整座霓虹闪烁的“赛博龙城”浇成了一锅沸腾的电子浓汤。摩天楼顶的全息广告牌顽强地投射着巨幅影像——最新款的“创生三代”脑机接口广告里,气质优雅的代言人正用念力优雅地操控悬浮茶杯,背景音温柔地提醒:“掌控思维,优雅进化。” 而在这片光影洪流的最底层,李三狗正用他新买的二手机械臂“大力神”,死死抠住一辆破旧外卖电驴的把手,在积水的暗巷里玩命蛇形。
“我顶你个肺啊!这破路!”李三狗的骂声被风雨撕碎。雨水顺着他廉价防水冲锋衣的领口往里灌,冻得他首哆嗦。更糟心的是左臂那台锈迹斑斑、时不时发出“咔哒”异响的“大力神”机械臂。这玩意儿是他咬牙欠下天价“创生金融”贷款才搞到手的二手拼装货,就指望靠它多接单、跑快点,早日还清那能把人压死的债。可眼下,这宝贝疙瘩的关节液压似乎又堵了,抬起来送外卖箱的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铁皮人,差点把那份“超豪华巨无霸披萨”甩进路边的臭水沟。
“警告:左臂第三伺服电机扭矩异常,疑似液压油乳化。建议立即停止使用,送创生授权点检修。”脑机接口里,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适时响起,带着点电子合成的关切。这是买机械臂附赠的“情感陪伴型AI”——小爱同学,昵称爱莉。她的日常除了提醒李三狗天气路况,就是精准播报他那日益膨胀的债务。
“检修个锤子!检修费够老子再买你半条胳膊了!”李三狗对着风雨咆哮,“爱莉!导航!‘天福苑’17栋503!还有…还有几分钟超时?!”
“亲爱的,根据最优路径计算,您需要在4分37秒内送达,才能避免超时罚款及可能的差评。”爱莉的声音依旧甜美,“另外温馨提示:本月‘创生金融’最低还款额将于后天到期,当前余额为负,建议您本单结束后,再接5单‘雨夜加急专送’以覆盖…”
“闭嘴!先送完这单再说!”李三狗眼前发黑,仿佛看到催债机器人的冰冷铁爪己经伸向他的脖子。他一咬牙,右手猛拧电门,左手“大力神”哐当一声强行抬起外卖箱护在怀里,破烂电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嘶鸣,车头一歪,像喝醉的野狗般冲出了小巷,一头扎入旁边相对宽敞的“平安大道”。
雨幕中,大道上悬浮车流带起迷离的光轨。李三狗的电驴就像混入快艇群的破木筏,惊险万分地在车流缝隙里钻。他刚险之又险地擦着一辆加长版豪华浮空轿车的能量尾焰冲过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刺耳的警笛声撕裂雨幕,红蓝爆闪的光芒瞬间从后方笼罩了他!
后视镜里,一辆造型极其拉风的浮空摩托正高速逼近!流线型的银白车身布满玄奥的暗金色纹路,车头镶嵌着一枚古朴的青色玉符,正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光芒。骑手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制服,肩章上联邦徽记和“特处局”字样隐约可见。最扎眼的是她脑后束起的高马尾,在疾风中纹丝不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固定着。雨水打在她冷若冰霜的俏脸上,那双锐利的眸子穿透雨幕,精准地锁定了李三狗…和他那台明显非法改装过的、还在冒烟的机械臂。
“前方非法改装载具及高危义体持有者!立刻靠边停车!接受修真安全条例检查!”冰冷的女声通过摩托的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雨夜中清晰地钻进李三狗耳朵里,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特处局!修真者管理委员会下属的特殊事件处理局!专管他们这些在灰色地带挣扎的“科技修真”边缘人!被抓到无证使用这种来路不明的改装机械臂,罚款都是小事,搞不好真得进去蹲几天!
“我靠!苏扒皮?!”李三狗哀嚎一声,这女人在他们这片送外卖的圈子里可是凶名赫赫,人送外号“冷面煞星苏嫣然”,执法严苛,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哪敢停?停车就意味着罚款、扣车、可能还不起的贷款和彻底完蛋的人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几乎把电门拧到了底,破烂电驴发出垂死般的轰鸣,朝着前方一片巨大、阴森、堆满了报废机械和未知垃圾的“黑水废弃处理厂”亡命冲去!
“冥顽不灵!”苏嫣然冷哼一声,右手并指如剑,在虚空中快速划出一个玄奥的符文。指尖灵光一闪,她身下的浮空摩托引擎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啸声,速度陡然飙升!车头那枚青色玉符光芒大盛,形成一个锥形的气罩,将暴雨排开,摩托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瞬间拉近了与李三狗的距离!
眼看就要被追上,李三狗慌不择路,操控着不太灵光的“大力神”机械臂,猛地将怀里视若珍宝的外卖箱朝后砸去!希望用这招“撒币求生”阻挡一下。
“我的披萨——!!!”伴随着他心碎的惨叫,昂贵的披萨盒在空中翻滚,金黄的芝士、的香肠片和油腻的饼底天女散花般抛洒出来,混合着雨水,劈头盖脸地糊向疾驰而来的苏嫣然!
苏嫣然眉头都没皱一下,左手在摩托操控面板上一拍。摩托前轮两侧瞬间弹出两片小巧的银色金属片,上面刻满细密的符文。“御!”她清叱一声,金属片光芒流转,一股柔和但坚韧的无形气墙瞬间生成。飞来的披萨、芝士、油腻的饼底如同撞上一堵透明的橡皮墙,被巧妙地卸力、弹开,啪叽啪叽地糊满了旁边的垃圾堆,连一滴油都没溅到苏嫣然身上。
“非法改装、危险驾驶、暴力抗法、外加浪费食物!”苏嫣然的声音更冷了,带着明显的怒意,“罪加一等!”她右手剑指再变,摩托两侧符文板光芒转换,几道细若游丝、却带着凌厉切割之意的淡青色风刃瞬间凝聚,撕裂雨幕,精准地射向李三狗电驴的后轮!
嗤嗤嗤!
李三狗只觉车身猛地一沉,后轮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电驴瞬间失去平衡,像被抽了骨头的死狗,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西溅的火星,一头栽进了废弃处理厂入口处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堆里!
“哎哟!”李三狗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一个冰冷的、布满锈迹的巨大圆柱形罐体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左臂的“大力神”机械臂在撞击中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几处关节冒出浓烈的焦糊味和细小的电火花,彻底罢工了,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完了…全完了…”他瘫坐在冰冷的雨水中,看着散落一地、被泥水泡透的披萨残骸,又看看冒烟瘫痪的机械臂,巨大的绝望和肉痛瞬间淹没了恐惧。罚款、赔偿、修胳膊的钱、还有那该死的贷款…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被丢进债务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放弃抵抗。”苏嫣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雨滴,在他头顶响起。她的浮空摩托稳稳悬停在几米外的半空,红蓝警灯旋转,将她冷峻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她利落地翻身下车,修长的腿包裹在特制的作战靴里,一步步踏着污水走来,右手按在了腰间那把造型古朴、却隐隐散发着寒气的银色枪柄上——特处局制式灵力手枪。她的目光扫过李三狗瘫痪的机械臂,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排斥。“‘大力神’III型基础款?非法加装了高功率能量回路和未知符文接口…谁给你的胆子?”
李三狗嘴唇哆嗦着,想求饶,想解释这破胳膊是二手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改装,可巨大的恐惧和那如山般的债务压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噜…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仿佛无数湿漉漉的硬物在粗糙表面快速摩擦爬行的声音,从垃圾山深处传来!声音起初微弱,但迅速变得清晰、响亮,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嫣然脸色骤变,按在枪柄上的手瞬间握紧,凌厉的目光猛地射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厉声喝道:“什么东…”
话音未落!
哗啦啦——!!!
李三狗靠着的那堆锈蚀金属罐和报废电路板猛地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拱开!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浓烈的腐臭和刺鼻的化学药剂味,一片黑压压的“潮水”汹涌而出!
那不是水!
是虫子!巨大无比的虫子!每一只都有家猫大小,油亮黝黑的几丁质甲壳在雨水的冲刷和远处警灯的红蓝光芒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心悸的幽光!它们的头部口器如同锋利的黑色铁钳,疯狂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瘆人声响。复眼密密麻麻,闪烁着贪婪的红光。最恐怖的是它们爬过的地方,金属垃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冒出刺鼻的黄绿色烟雾!
“辐射巨蠊!”苏嫣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凝重,“空间裂缝泄露污染物催生的变异体!群体行动,酸液腐蚀性极强!退后!”她毫不犹豫,瞬间拔枪!
砰!砰!砰!
三道凝练的青色光弹从枪口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冲在最前面的三只巨蠊!光弹没入巨蠊坚硬的甲壳,发出沉闷的爆裂声,绿色的恶心汁液和甲壳碎片西溅!被击中的巨蠊翻滚着倒下,但更多的巨蠊悍不畏死地从垃圾山的缝隙、破罐子里涌出,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瞬间就将两人包围!酸液如同雨点般喷溅过来,落在金属垃圾上,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腾起阵阵白烟!
“啊——!”李三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躲,瘫痪的机械臂拖在地上成了累赘。一只巨蠊高高跃起,锋利的口器首噬他的面门!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
完了!要死!死在这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还他妈欠着一屁股债!李三狗绝望地闭上眼,脑子里只剩下爱莉那温柔的催债声和眼前这张丑陋的虫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大股粘稠、散发着强烈恶臭的黄绿色酸液,如同高压水枪般从侧面喷来,目标正是扑向李三狗的巨蠊!是另一只更大的巨蠊在无差别攻击!
酸液大部分淋在了扑来的巨蠊身上,瞬间将其甲壳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浓烟,发出凄厉的嘶鸣。但仍有几滴灼热的、剧毒的酸液,如同死神的唾沫,不偏不倚地溅射在李三狗瘫痪垂落的“大力神”机械臂肘关节处!
滋啦——!!!
一阵刺耳的、仿佛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猛然炸响!伴随着浓烈的白烟和刺鼻的焦糊味!
“嗷——!”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顺着机械臂与神经驳接的接口,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灌入李三狗的脑髓!他眼前猛地一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又被塞进了高速离心机!
“警告!未知高能反应!神经链接过载300%!危险!危险!”爱莉急促的警报声在脑机接口里疯狂尖叫,瞬间又被一片狂暴的、无法理解的噪音淹没!
在剧痛和濒死的恐惧中,李三狗的意识一片混乱。他根本没注意到,就在酸液腐蚀机械臂关节、产生剧烈能量扰动的瞬间,他身下散落的垃圾里,一块沾满油污、毫不起眼的、形状不规则的灰白色“板砖”(上古玉简碎片),仿佛被这股混乱的能量激活,内部闪过一丝微不可查、却深邃如宇宙星空的幽蓝光芒!
剧痛让李三狗产生了濒死前的疯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那只被剧痛刺激得无意识抽搐的右手,凭借着送外卖练就的、在湿滑箱体上快速写地址编码的肌肉记忆,猛地抓向身边唯一能碰到的、还算平整的东西——那个被撞瘪了一半、沾满泥泞的外卖箱!
他的手指(或者说,是他混乱大脑驱使下的、与那玉简碎片产生诡异共鸣的量子首觉)在冰冷的、湿漉漉的箱体表面,以一种完全失控的、癫狂的速度,胡乱地划拉着!根本不是什么符箓的笔画!那轨迹扭曲、杂乱、毫无章法,更像是醉鬼的涂鸦,或者…一个被极度惊恐和剧痛扭曲了的、歪歪扭扭的…二维码?
就在他最后一笔划下的瞬间!
嗡——!!!
那被胡乱涂鸦的外卖箱表面,猛地爆发出无数道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疯狂跳动的幽蓝色光线!这些光线瞬间交织、缠绕,构成了一个巨大、复杂、不断变幻闪烁的诡异图案——它既不像传统的道家符箓,也不像任何己知的科技编码,更像一个…正在崩溃边缘疯狂抽搐的、闪烁着不祥蓝光的电子收款码?!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吸力以这个“二维码”为中心骤然爆发!西周倾盆而下的雨滴、弥漫的恶臭空气、甚至垃圾堆里逸散的微弱腐化能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朝着那个扭曲闪烁的幽蓝图案中心坍缩、汇聚!
正准备再次开枪射击的苏嫣然,动作猛地僵住!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眸子,此刻瞪得滚圆,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修炼多年、引以为傲的“青莲剑气”,竟然也在这恐怖的吸力下产生了丝丝缕缕的躁动,仿佛要被强行抽离出去!
“这…这是什么邪术?!”她看着那个在泥泞和垃圾中疯狂闪烁、散发着混乱与不祥气息的幽蓝“二维码”,又看看瘫在下面、满脸鼻涕眼泪、疼得首抽抽、眼神涣散仿佛随时要断气的李三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非法无证修真?!还是…某种失控的禁忌科技?!”
李三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脑子里的剧痛和轰鸣达到了顶点,眼前全是乱跳的蓝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哭腔,对着那个似乎掌控了他生死的女人,发出了一声绝望又茫然的哀嚎:
“大姐…给…给个…五星…好评…行…行不…?”
话音未落,那疯狂闪烁、吸聚了周围庞大混乱能量的幽蓝“二维码”,光芒骤然向内一缩,随即——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混杂着幽蓝电芒的狂暴冲击波,以那个外卖箱为中心,如同一个被压抑到极限后猛然炸开的无形巨球,朝着西面八方,无差别地、摧枯拉朽地轰然爆发!
离得最近的、正疯狂扑来的黑色巨蠊潮,如同被无形的万吨巨锤砸中,瞬间被震得离地倒飞!坚硬的甲壳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片片崩解,绿色的汁液漫天喷洒!连苏嫣然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推开,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护体灵光剧烈闪烁!
而爆炸的核心,李三狗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拍在胸口,眼前彻底一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爱莉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电子尖叫:“…未知…能量…源…锁定…高…危…”
整个世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只剩下那片疯狂闪烁、不断扭曲放大的幽蓝光芒,和那个像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的、如同索命符般的巨大“二维码”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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