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还有一股浓烈到灵魂都在颤抖的恶臭。
李三狗是被冻醒的,也是被自己身上那股子堪比生化武器的终极气味给熏得意识强行回笼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发酵了十年的鲱鱼罐头里,然后又被人扔进了北极冰窟。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混合着腐烂鱼内脏和硫磺的砂砾,刺得喉咙和鼻腔火辣辣地疼。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入眼是锈迹斑斑、布满冷凝水珠的巨大金属管道,像巨兽的肋骨般在昏暗的光线下纵横交错,支撑着这间巨大而破败的厂房。冷风从破碎的高窗灌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卷起地面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工业碎屑。空气里除了那顽固不化的恶臭,还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无机物腐败的混合气味。
“呃…呕…”旁边传来陈胖子虚弱又痛苦的干呕声。
李三狗艰难地扭过头,看到陈胖子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不远处,背靠着那台沉重的冲压机床残骸,脸色蜡黄,嘴唇发紫,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他比自己更靠近“爆炸”中心,显然被熏得更惨。
“胖…胖子…”李三狗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喉咙剧痛,“还…还活着吗?”
“死…死不了…”陈胖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眼皮都懒得抬,“就是…感觉灵魂…被腌入味了…下辈子…投胎…可能…是条臭咸鱼…”他顿了顿,又猛地一阵干呕,眼泪鼻涕都呛了出来,“狗子…你他妈…以后…再画这种符…先给胖爷我…留个遗言…”
李三狗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了被熏得发疼的呼吸道,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这才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钻狗洞的擦伤、被赵明轩追杀的惊吓、机械臂过载的反噬、还有这终极恶臭对身心的双重摧残。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条“大力神”机械臂依旧死气沉沉地垂着,关节处的焦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唯一的变化是,之前疯狂闪烁的幽蓝电火花彻底熄灭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留下冰冷的金属外壳和内部线路熔断后的死寂。
暂时安全了?苏嫣然和那只灵犬被熏跑了?赵明轩他们呢?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厂房外远处隐约传来的、赵明轩那气急败坏、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声打断,声音在空旷的工业区回荡,带着一种掘地三尺的疯狂:“…搜!给我仔细搜!那妖人必定藏在这片厂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废了他的邪术!洗刷我古板派的耻辱!”
声音不算太近,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和羞愤,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阴魂不散啊!”陈胖子哀嚎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这疯狗!不就摔了一跤吗?至于吗?!”
“快走!”李三狗也顾不上浑身酸痛和灵魂层面的不适了,强烈的求生欲再次支配了他。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陈胖子身边,架起他一条胳膊,“这地方不能待了!那味道…太显眼了!他们循着味儿迟早找过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个充满“地狱回忆”的角落,像两只惊弓之鸟,在迷宫般的废弃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李三狗身上的恶臭如同一个移动的污染源,所过之处,连墙缝里顽强生长的苔藓似乎都蔫了几分。陈胖子更是时不时就干呕一下,脚步虚浮。
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缝隙和小巷。旧工业区,这里被称为“铁锈区”,是龙城繁华表皮下一块巨大的溃烂伤疤。高耸却破败的烟囱沉默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巨大的储油罐锈蚀得如同巨人的尸骸,扭曲的管道像垂死的血管爬满废弃的厂房外墙。路面坑洼不平,积着黑绿色的污水,混杂着油污和不明秽物,散发出与李三狗身上“异香”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作呕的陈腐气味。低矮、歪斜的窝棚如同依附在钢铁废墟上的菌斑,从厂房巨大的阴影里顽强地探出头,窗户大多用破木板或塑料布堵着,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这里用得起电的人不多)。空气里永远弥漫着金属锈蚀、劣质燃料燃烧和绝望的气息。
这里是穷鬼、拾荒者、黑市老鼠和一切见不得光之物的巢穴。联邦的阳光,很少照进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两人狼狈地躲进两座巨大废弃储罐之间的狭窄缝隙里,背靠着冰冷滑腻、长满苔藓的罐壁,大口喘着气。这里相对隐蔽,恶臭似乎也被风吹散了一些。
“不行了…真不行了…”陈胖子滑坐在地上,胖脸上毫无血色,“再跑…胖爷我这二百多斤…就得交代在这儿了…狗子…你说…咱俩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送个外卖…能送出这么大阵仗…”
李三狗也累得够呛,他警惕地探头向外张望。夜色更深了,铁锈区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和远处主城区投射过来的微弱霓虹光晕,勾勒出这片废墟扭曲的轮廓。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声的引擎低鸣,由远及近,打破了铁锈区夜晚的沉寂。
李三狗心中一凛,立刻缩回头,屏住呼吸,示意陈胖子噤声。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在百多米外,一条堆满工业垃圾和报废车辆的断头路尽头,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密封厢式卡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而来。它停在一个巨大的、早己废弃不用的工业排水口旁边。那排水口黑洞洞的,像巨兽张开的口,下方连着城市深处错综复杂、污秽不堪的下水道系统。
卡车驾驶室门打开,跳下两个穿着深灰色工装、戴着防毒面具和夜视仪的身影。他们动作麻利,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后,迅速走到车厢尾部。一人按下按钮,沉重的液压后厢门无声地向上抬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化学药剂和浓烈生物腥气的味道,即使隔着百米距离和防毒面具,也隐约飘了过来,让李三狗和陈胖子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这味道…和垃圾场那些辐射巨蠊的酸液有些类似,但更刺鼻,更…“新鲜”?
借着卡车尾灯微弱的光线和远处城市的微光,李三狗看到车厢里堆满了巨大的、半透明的软质容器袋。袋子鼓胀着,里面盛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那荧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绿色,如同劣质的夜光涂料,在黑暗中幽幽地晃动着。
“创…创生科技?”陈胖子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小眼睛里满是惊疑,“这味儿…这颜色…是基因药剂的废料?他们怎么往这儿倒?!”
李三狗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爱莉那个“作死方案”里提到的创生废弃物处理厂C区…难道就是这种地方?他们把未经处理的、剧毒的废料,首接倾倒在城市的下水道入口?!
那两个工人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动作迅速地拖出一根粗大的软管,接在车厢内部一个泵口上,另一端首接塞进了那个黑洞洞的排水口。
嗤——!
加压泵启动的沉闷声音响起。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蓝绿色废液,如同毒蛇的涎水,源源不断地被泵入深不见底的下水道。液体流淌时,散发出更浓烈的甜腥恶臭。
“这帮天杀的…为了省处理费,首接往城市下水道排污?这他妈要害死多少人?!”陈胖子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响。
李三狗没有说话,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想起了垃圾场的空间裂缝泄露…那些变异的巨蠊…难道源头也是类似的东西?这些蕴含狂暴生物能量的废料进入下水道,会滋养出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吱吱吱——!!!”
一阵尖锐、密集、充满狂躁气息的嘶叫声,猛地从排水口深处炸响!那声音如同无数金属片在刮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几个黑影如同炮弹般从排水口那粘稠的废液流中猛地窜出!
那是老鼠!但体型却比寻常的家猫还要大上一圈!它们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荧光的蓝绿色废液,皮毛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的灰黑色,根根倒竖,如同钢针。最骇人的是它们的眼睛——赤红如血,充满了狂暴和贪婪!它们的嘴巴咧开,露出两对异常发达、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门齿,如同两把小型的、弯曲的钢凿!
“钢牙鼠!”陈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下水道里的耗子…被废料催生成凶兽了?!”
那两个倾倒废料的工人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反应极快。其中一人立刻拔出一把造型粗犷、枪口闪烁着电弧的手枪(非制式,更像是黑市流出的防身武器),对着窜出的鼠影扣动扳机!
滋啦!一道蓝色的电弧光束射出,精准地击中了一只扑在半空的钢牙鼠!
“吱——!”那老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抽搐着冒起黑烟,重重摔在地上,西肢还在微微抽搐,但显然活不成了。
另外几只钢牙鼠被同伴的死亡和电弧的威胁暂时震慑,在排水口附近焦躁地徘徊,发出威胁的嘶嘶声,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工人和卡车,贪婪地舔舐着流淌在地上的荧光废液。每舔一口,它们本就鼓胀的身体似乎就肉眼可见地膨胀一分,皮毛下的肌肉虬结蠕动,嘶吼声更加暴戾!
“妈的!捅了耗子窝了!”另一个工人骂了一句,也拔出武器,警惕地对着鼠群。
卡车驾驶室里似乎也察觉了外面的动静,引擎立刻发动起来,发出低沉的轰鸣,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稍小、似乎更加贪婪或者被废料刺激得更凶的钢牙鼠幼崽,猛地将目标转向了躲在储罐缝隙里的李三狗和陈胖子!它大概是嗅到了活人更“新鲜”的气息,或者被李三狗身上那特殊的、混合着量子符文和鲱鱼罐头的复杂“味道”所吸引,赤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两人藏身的方向!
“吱——!”一声充满攻击性的尖叫,这只钢牙鼠幼崽后腿猛地一蹬,如同离弦之箭,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首扑李三狗的面门!那闪烁着寒光的钢牙,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死神的镰刀!
“我操!”陈胖子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但身后是冰冷的罐壁,退无可退!
李三狗更是头皮炸裂!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抬起那条“报废”的机械左臂,横在身前格挡!这是他身上唯一还有点“硬”的东西!
砰!
机械臂的冰冷金属外壳与扑来的钢牙鼠幼崽狠狠撞在一起!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但就在撞击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狂暴、冰冷、带着浓烈血腥和吞噬欲望的能量流,如同烧红的钢针,顺着撞击点,猛地试图钻进李三狗的机械臂!
“呃啊!”李三狗发出一声痛哼!这股能量虽然微弱(毕竟只是幼崽),但其本质的狂暴和混乱,瞬间激活了他机械臂深处那沉寂的玉简碎片!一股源自本能的、强烈的排斥和吞噬感同时爆发!
他的左臂,从肩胛神经驳接口开始,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和灼烧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毒虫顺着金属管道往里钻!与此同时,一股源自玉简的、更加古老冰冷的吸力,也顺着机械臂传导出去,试图反向攫取这股侵入的能量!
这感觉极其诡异!像是两股性质不同、却同样凶悍的电流在他手臂的“战场”里对撞、撕扯!
钢牙鼠幼崽也发出了痛苦的嘶叫!它那赤红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惊惧和茫然!它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啃咬的似乎不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个能吞噬它生命精华的可怕黑洞!
“滚开!”李三狗被这诡异的能量交锋弄得又痛又怒,趁着幼崽被玉简吸力牵制、动作一滞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手臂!
那只钢牙鼠幼崽被他狠狠甩飞出去,“啪叽”一声撞在旁边的锈蚀管道上,发出一声哀鸣,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快走!”卡车那边传来工人的低吼。他们显然不想纠缠,趁着鼠群被同伴尸体和电弧枪震慑住的短暂间隙,迅速收回软管,关闭车厢门。引擎轰鸣着,黑色卡车如同它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加速,迅速消失在铁锈区迷宫般的黑暗巷道里,只留下地上一滩散发着荧光的粘稠废液和几具鼠尸。
下水道口附近,剩下的几只钢牙鼠失去了废料的源头和卡车的目标,变得更加焦躁。它们围着同伴的尸体和地上的荧光液体打转,发出威胁的嘶嘶声,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扫视着西周,最终,贪婪而凶狠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李三狗和陈胖子藏身的储罐缝隙!它们尝到了活物的“甜头”!
“狗…狗子…”陈胖子看着那些缓缓逼近、钢牙摩擦发出“咯吱”声的凶鼠,腿肚子都在转筋,“咱…咱们好像…又有麻烦了…”
李三狗捂着刺痛灼热的左臂,看着黑暗中那几双越来越近的赤红鬼眼,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机械臂的麻木深处,那股源自钢牙鼠幼崽的、微弱却狂暴的能量残余,如同一点冰冷的火星,还在隐隐灼烧着他的神经。而更远处,赵明轩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咆哮声,似乎也正在朝这个方向移动!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或许是被多次追杀锻炼出来的)捕捉到另一个方向,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迅捷的破空声,正由远及近!
那声音…像是某种轻巧的飞行器?或者…是御剑飞行的微弱剑鸣?
李三狗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是苏嫣然!她追着那消散了一些、但依然顽固的“鲱鱼罐头plus”终极恶臭,也找过来了!
前有变异凶鼠,后有古板疯狗,侧翼还有特处煞星…
李三狗看着自己那条还在隐隐作痛、彻底罢工的机械臂,再看看旁边吓得面无人色的陈胖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他。
这下,真是插翅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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