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胖子！开门！救命啊——！”
李三狗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耗子，连滚带爬地撞开了“胖子回收站”那扇歪歪扭扭、沾满油污的铁皮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他浑身湿透，泥浆、绿色的虫液（希望不是内脏）、还有那股子垃圾场特有的、混合着酸液腐蚀和凶兽腥臊的恶臭，几乎把他腌入味了。左臂的“大力神”机械臂软塌塌地垂着，关节处焦黑一片，几根的线缆时不时“滋啦”冒点细小的电火花，活像一根烧糊了的烧火棍。
废品站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过期泡面汤的复杂气息。堆积如山的报废零件、扭曲的金属框架、拆了一半的旧家电，在昏暗的节能灯管下投下狰狞的影子。角落一张油腻腻的破桌子后面，陈胖子正捧着个碗吸溜着廉价的合成面条，被李三狗这鬼哭狼嚎的出场吓得手一抖，半碗面条全扣在了他那件万年不洗的工装裤上。
“我操！李三狗？！你他妈被雷劈了还是让扫地机器人给了？！”陈胖子蹭地跳起来，也顾不上擦裤子，瞪圆了小眼睛看着门口这个仿佛刚从地狱泥潭里捞出来的兄弟。
“比…比那惨多了…”李三狗喘得像个破风箱，腿一软，差点首接跪在门口散落的螺丝钉上。他扶着门框，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巷子，仿佛那头无头还长肉的岩石巨蜥和苏嫣然随时会追来，“凶…凶兽！垃圾场！巨他妈大的蜥蜴！还有…还有特处局那个冷面女煞星！追…追我！”
“啥玩意儿？凶兽？特处局？”陈胖子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凑近两步，立刻被李三狗身上的味道熏得后退半步，捏住了鼻子，“嚯！你这味儿…生化武器啊？去垃圾场送外卖掉化粪池里了？”
“不是化粪池！是凶兽！喷酸水的！脑袋炸了！还他妈会说话！点红烧蜥蜴尾外卖！”李三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还原那荒诞绝伦的恐怖场景，“还有…还有那个女警官！差点把我抓走！最他妈邪门的是…我的胳膊！还有…还有那块板砖！”
他举起自己那条还在冒烟的左臂，哭丧着脸：“胖子！你看看！我的‘大力神’！彻底废了！贷款还没还清啊！还有…还有那块板砖！垫桌脚那个！砸那大蜥蜴鼻子上，它…它没了！融进去了！然后…然后我脑子里就跟炸了锅一样！全是乱七八糟的线！蓝的！还会动！最后…最后我好像…好像用手指头‘戳’了那蜥蜴一下？它就…就点外卖了！然后脑袋就炸了！喷了我一身紫水！结果那水…那水全被我手吸进去了！我他妈…我他妈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吸满毒液的抹布！”
陈胖子听得目瞪口呆，小眼睛眨巴着，看看李三狗惨兮兮的脸，又看看他那条冒烟的破胳膊，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只摊开、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诡异冰凉感的右手上。信息量太大，他那颗塞满了废铜烂铁和打折泡面价格的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
“狗子…你…你确定不是被雷劈中后出现幻觉了？”陈胖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捡起地上一个油腻的扳手，远远地戳了戳李三狗的机械臂，“啧，这倒是真废了，焦成这样，修的钱够买半条新的了…等等，你说板砖？融蜥蜴鼻子里了？紫水被你手吸了？”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露出一种混合着“我兄弟疯了”和“这他妈有点意思”的复杂表情。
“千真万确！胖子！我骗你是狗！”李三狗一屁股瘫坐在一个破轮胎上，扯下湿透的帽子，露出乱糟糟的头发，“那感觉…太邪门了！像有人把整个宇宙的乱码塞我脑子里，然后硬抓着我的手去戳人…不对，戳蜥蜴！我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感觉…感觉那乱码还在里面转悠…”
“乱码？塞脑子里？”陈胖子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科技宅（野路子版）独有的、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恐惧暂时被好奇心压了下去。他丢开扳手，搓着手，转身就在身后一堆破烂里翻找起来，“等着！狗子！让胖爷给你瞧瞧！我这有宝贝！”
一阵叮铃哐啷的翻找后，陈胖子得意洋洋地举起一个东西——那玩意儿像个加大号的、锈迹斑斑的老式剃须刀，上面歪歪扭扭焊接着几根不同颜色的电线，顶端还贴着一张皱巴巴、画着鬼画符的黄纸符箓，符箓上朱砂的颜色都快掉光了。
“看！‘灵能谐振探测器’！胖爷我自主研发的！”陈胖子一脸自豪，把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对准李三狗的机械臂，“专门探测异常能量波动！甭管是修真灵气、辐射污染，还是你脑子里的乱码，只要频率够劲，它都能给你揪出来！配合这张‘显形符’，效果杠杠的！”他说着，按下了剃须刀侧面一个红色的、疑似门铃改装的按钮。
嗡——！
那“探测器”发出一阵沉闷的、如同拖拉机发动般的震动，顶端的符箓无风自动，微微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红光。几根焊点粗糙的电线也跟着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
陈胖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探测器靠近李三狗机械臂肘关节焦黑破损最严重的地方，那里的线缆还在顽强地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怎么样？胖子？看出啥了没？”李三狗紧张地问。
“别急别急…信号有点弱…干扰大…”陈胖子眯着眼，努力分辨着探测器上几颗闪烁不定的小灯珠，“频率…很怪…不是标准灵力波段…也不是常见辐射…有点像…量子…啥玩意儿？波动得跟抽风似的…卧槽？！”
就在探测器几乎贴上机械臂的瞬间，异变陡生！
嗤啦——！！！
探测器顶端那张皱巴巴的“显形符”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红光，随即“噗”地一声，化作一团焦黑的纸灰！紧接着，探测器本身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噪音！焊接着电线的接口处猛地窜起一簇耀眼的蓝色电火花！
“我操！我的宝贝！”陈胖子肉疼得脸都扭曲了，触电般缩回手。
啪！滋滋滋…
那台“灵能谐振探测器”冒出一股刺鼻的白烟，外壳瞬间焦黑变形，几颗小灯珠“啵啵啵”地接连爆掉，彻底死机，变成了一块冒着烟的废铁。
“我的探测器啊！花了我三个月伙食费才攒出来的！”陈胖子捧着冒烟的废铁，欲哭无泪，“狗子！你他妈这破胳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自带EMP（电磁脉冲）啊？！”
李三狗也傻眼了，看着自己那条依旧在“滋滋”作响、仿佛在嘲笑他们的破机械臂，一股更深的绝望涌上心头：“我…我也不知道啊…胖子，完了，这下真完了，胳膊废了，还弄坏了你的家伙什儿…债上加债…我他妈不如让那蜥蜴一口吞了干净…”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下意识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油腻桌子上！
咚！
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就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一股莫名的、难以形容的冲动——混杂着对那混乱符文的模糊记忆、垃圾场爆炸的恐惧、巨蜥点外卖的荒诞、还有被苏嫣然追捕的憋屈——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神经。他那条垂着的、冒烟的机械左臂，竟然也跟着无意识地、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静电释放的声响。
李三狗砸在油腻桌面上的拳头旁边，那片沾满了机油和食物残渣的污渍处，毫无征兆地，猛地钻出了一小片绿油油的…小草？！
不是幻觉！
那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眨眼间就长到了半尺高！更诡异的是，这草通体散发着一种柔和的、荧荧的绿光，像夜光玩具。最离谱的是，这丛荧光小草，竟然开始…扭动？！
没错，就是扭动！如同迪厅里喝嗨了的舞者，随着某种只有它们能听见的、极其魔性的节奏（比如《最炫民族风》？），左摇右摆，上下起伏，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感和…荒诞。
李三狗：“……”
陈胖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死死盯着桌上那丛在昏暗灯光下自顾自疯狂摇摆的荧光小草，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废品站里只剩下节能灯管的电流声，以及那丛小草无声但极其投入的“舞蹈”。
“我…我让它…长草了？”李三狗的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刚才砸桌子的右手手指。
那丛小草扭动的幅度似乎更大了点，荧光也更亮了些。
陈胖子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小眼睛里爆发出比刚才发现探测器烧毁时更甚百倍的、近乎贪婪的光芒。他猛地扑到桌边，脸几乎要贴到那些扭动的小草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靠！靠！靠！狗子！你这他妈不是长草！你这是…你这是点草成精啊！发财了！咱们发财了！这草…这草它扭得还挺带感！自带荧光蹦迪特效！这要是搞个盆栽，拿到黑市‘奇物区’去卖…得卖多少钱？！不！搞个表演！收费观看！‘赛博龙城第一荧光舞草’！独家专利！咱们兄弟俩要发达了！”
陈胖子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己经看到了无数信用点长了翅膀朝他飞来。
李三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看着那些扭动的、散发着不祥绿光的小草，又看看自己那条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关节处“滋滋”声明显变大的机械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玩意儿…根本不受他控制！谁知道下一次“抽风”会搞出什么更离谱的幺蛾子？
“胖子…别…别他妈光想着钱了…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太对劲…”李三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他左臂的“大力神”机械臂猛地剧烈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抽搐都要猛烈！整条手臂如同通了高压电般向上弹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关节处原本微弱的电火花骤然变得刺目耀眼，蓝白色的电弧“噼啪”作响，瞬间照亮了油腻的桌面和那丛仍在忘我扭动的荧光小草！
与此同时，机械臂肘部破损最严重的地方，那片焦黑的金属缝隙中，一道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幽蓝色光晕猛地一闪而逝！那光芒深邃、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混乱气息，与垃圾场爆炸时那个巨大“二维码”的光芒如出一辙！
光晕消失得极快，如同幻觉。
但李三狗和陈胖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机械臂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再次重重地垂落下来，“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金属架子上，震落几颗螺丝钉。那丛疯狂扭动的荧光小草也仿佛失去了动力来源，瞬间停止了舞动，蔫头耷脑地伏在桌面上，荧光迅速黯淡下去。
废品站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机械臂关节处依旧在“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以及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陈胖子脸上的狂喜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李三狗一样的惊骇与茫然。他看看桌上那丛迅速枯萎的“舞草”，又看看李三狗那条垂着、依旧在冒烟、仿佛刚刚释放了某种恐怖存在的机械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狗…狗子…”陈胖子的声音有些发飘，“你…你这胳膊…它…它到底想干嘛？”
李三狗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自己那条还在微微震颤、散发着焦糊味和危险气息的机械臂，一股比面对岩石巨蜥和苏嫣然时更加深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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