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仓皇北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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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仓皇北顾

 

沈阳城北震天的厮杀与追击的号角逐渐远去。

努尔哈赤在三百巴牙喇白甲兵与五千余正黄旗亲卫的死命护持下,终于冲出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炼狱,得以在混乱的溃兵潮中稳住阵脚。

他带领着部分建制尚存的两黄旗,一路向北狂奔了约二十里,首到抵达一片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矮丘后,才勒住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坐骑。

“停!停下!结阵!!”努尔哈赤几乎是咆哮出来,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暂时压过了溃兵的哭嚎。

他环顾西周,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丢盔弃甲、失魂落魄的败兵,如同被猛虎驱散的羊群,茫然而恐惧。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无法掩饰的屈辱、愤怒,以及深沉的痛楚——这一败,几乎断送了他积攒十余载的根基!

“阿玛,儿臣在!”代善与岳托顶着满身血污策马靠前,脸上皆是惊魂未定。

努尔哈赤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冷和决断:

“代善,你与岳托!立刻收拢附近所有建制尚存之兵马,无论是哪个旗的固山额真、甲喇章京、牛录额真,见到大旗速来听令。告诉他们,谁敢在此时裹挟溃兵私自北逃,本汗诛他全族!聚兵者,赏!”

“嗻!”代善父子轰然应命,立刻分头带领各自的戈什哈(亲兵)向不同方向的溃兵潮中冲去,一边狂吼着传达汗王的严令和封赏许诺,一边将惊慌失措的军官强行聚拢。

牛角号声在溃兵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一些基层头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约束身边能看到的手下。

看着代善父子的行动初具成效,努尔哈赤强按下胸口翻涌的腥甜,转向身边另一员神色仓皇的亲信将领:

“快马!六百里加急!飞驰蒲河所战场,告知皇太极!”他声音急促,

“沈阳大败!明军主力己腾出手来;着他即刻停止围攻,全军立刻向萨尔浒、界藩方向快速撤退,不得有误!”

“若有明军追击,不要纠缠,以防敌人重甲骑兵破阵。告诉他,本汗在赫图阿拉等他!快去!”

紧接着,他冰冷的目光盯住一旁浑身是血,喘着粗气的莽古尔泰,心下一狠:

“莽古尔泰!”

“儿臣在!”

努尔哈赤指向来时路,南方地平线上隐隐传来的追击号角声如同催命符:“本汗命你亲率正蓝旗残余主力,在此立阵。就地收拢所有迟滞之溃兵,为我军断后。”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必须在此坚守至少一个时辰,为大军北撤争取时间。确保主力退入萨尔许、界凡境内。若明军追至,纵使正蓝旗拼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许让追兵越过你这道屏障。明白吗?”

“嗻!”莽古尔泰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捶胸口,“请父汗放心南顾,儿臣正蓝旗将士,定当血洒于此,保的大汗安危,只要大汗在,我大金就在!”

莽古尔泰明白,这是一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但是看着周围的溃兵和努尔哈赤眼中的冰冷。

一切布置完毕后,努尔哈赤最后回望了一眼南面那片吞噬了他五万大军的战场,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不甘。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调转马头:

“其余各旗!跟本汗——走!!”

大纛在亲卫簇拥下再次启动,向北方界凡加速驶去。疲惫至极的核心部队紧随其后,身后留下的是莽古尔泰那支人数有限、混杂着收拢溃卒、注定要承受追兵怒火的断后军阵。

撤退的洪流卷起烟尘,带着狼狈、绝望,以及对未来的无尽迷茫,消失在北方逐渐深沉的暮色之中。

辽北大地,留下的是破碎的八旗荣光,和一个枭雄难以愈合的深重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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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河所城头,总兵尤世功脸色铁青,握紧垛口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城墙外,数千甲胄不全但凶悍不减的蒙汉降卒,在正白旗锐士的钢刀驱赶下,如同灰色的蚁群,一波又一波地扑向摇摇欲坠但始终未被攻破的蒲河城墙。

城下尸骸堆积,血水染红了护城河。远处高坡上,那杆素白龙旗(正白旗军旗)之下,身披银白色亮甲的皇太极正意气风发地指点着战场,与身边的将领谈笑风生。

“窝囊!真他娘的窝囊!”李秉诚狠狠一拳砸在女墙上,震落一片尘土,

“老子手攥两万精兵,却被几千鞑子堵在这瓮城里啃土。熊经略……这打的什么仗啊!”这位性情火爆的副总兵实在压不住满腔的愤懑和不解。

尤世功眉头紧锁,紧抿着嘴唇没有呵斥部下。他内心同样憋屈如焚,蒲河所是沈阳东北门户,城池虽小但屯兵粮饷充足,两万步骑精锐硬是被一道军令死死钉在城内,眼睁睁看着敌人耀武扬威,实在难受。

熊廷弼的深意,他隐约明白是要他牵制这股偏师,但具体何时、何种方式策应大局,他一概不知。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比敌人的刀箭更让人煎熬。

就在这时!

城楼上的瞭望哨猛地指着东面方向大喊:“大人,快看东北方向!好几匹快马,疯了一样!”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东北方向烟尘骤起,数骑女真装扮的快马,以近乎自残的速度鞭打着口吐白沫的坐骑,径首穿透了外围的蒙汉降卒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坡上的皇太极主阵。

为首一人高举着一个显眼的、似乎插着紧急翎毛的信筒。

尤世功瞳孔骤缩,久历战阵的他,太清楚这种不顾人马性命的传递方式意味着什么——必是天塌地陷的急报!

高坡之上,只见皇太极接过为首骑士递上的一卷信函,隔得太远,面容模糊不清。

而另一边,皇太极看完信函,脸色一变,人似乎都晃动了一下,甚至其身旁一名近卫下意识欲上前一步,似要搀扶,却被皇太极一个细微的手势止住。他知道此时不敢暴露,不然他想要完整的撤回萨尔浒就难了。

“大汗可无恙?”他忙追问信使。

“大汗无恙,正带着两黄旗和收拢来的溃兵,向抚顺撤离。”

他平静地将信函收入怀中,转而抬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城墙方向,随即对身边的将领沉声吩咐。

那将领先是微微错愕,随即领命而去。

紧接着,一阵较为和缓、节奏正常的金钟声响起。这并非最高级别的紧急撤退信号,更像是寻常收兵令。

城下攻城的蒙汉降卒闻讯,如蒙大赦般在督战队指挥下开始有序后撤,回收云梯、盾车。

坡顶的皇太极主阵纹丝未动,旗帜稳定,甚至可以看到部分士兵就地休整,拿出水袋饮水。

然后全军集结,向北疾驰,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仿佛真的只是一次例行的、时间略早的鸣金收兵,回营休整。

“这……”城头的李秉诚有些摸不着头脑,“鞑子今日怎如此‘守时’了?昨日可是攻到天黑才收兵啊!”

张良策也皱眉低语:“大人,这情形……那信使来得蹊跷,收兵也反常。莫非……有诈?诱我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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