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曾经高高在上的成国公朱纯臣,此刻身着囚服,蓬头垢面,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锁链的冰冷触感和诏狱特有的死寂,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东厂和锦衣卫送来的、由张保、朱贵等人亲笔画押、详列其罪行的卷宗副本,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知道,铁证如山!意图灭口、豢养死士这两条,就足以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更别提那些盘剥市井、纵奴行凶的累累恶行,皇帝震怒之下,削爵抄家己是板上钉钉,甚至……赐死、族诛亦有可能。
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不甘心,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来人!来人啊!”他扑到铁栏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栅栏,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嘶吼,声如破锣,“本公……不!罪臣朱纯臣!求面圣请罪,罪臣有下情回禀啊,求见陛下!求陛下开恩——!”
绝望的哀嚎在幽深的甬道内空荡地回响,除了守卫冰冷的回望,无人应答。
消息很快传到了乾清宫。
“皇爷,”魏忠贤垂首禀报,声音压得极低,“成国公朱纯臣,在狱中日夜哭号不止,只求面圣请罪,口称有下情回禀,叩求陛下法外施恩。”
朱由校正批阅着一份奏折,闻言朱笔微顿,头也不抬,只淡淡道:“哦?有何下情?”
“回皇爷,”魏忠贤斟酌着字句,“他……他只说是罪在己身,治府无方,致使恶奴作乱。愿献出全部家财以赎罪愆,恳求陛下念在其祖上成阳侯功勋……”
“世受国恩?”朱由校猛地放下笔,嘴角勾起一丝冰寒彻骨的讥诮,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刺向魏忠贤,
“纵奴横行京师,鱼肉百姓,豢养亡命之徒祸害乡里,更胆敢遣人刺杀朕欲查访之证!此等行径,就是他朱家的‘世受国恩’?”
“我看他不是知道错啦,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谓的下情,不过是狡辩脱罪的挣扎,妄想拿那沾满民脂民膏的家财来买命罢了!”
“皇爷圣明烛照!”魏忠贤连忙俯首。
朱由校眼中寒芒如电,心中冷笑,勋贵盘根错节?勋贵有多少兵?多少甲?他手掌系统精锐,控扼辽镇强兵,更有南海子虎贲在手,何惧之有!
此案影响至恶至巨,若不以雷霆手段处置,何以震慑满朝蠹虫?何以推行他涤荡京畿、设立“巡防提督衙门”的宏图大业?朱纯臣,必须成为那只震慑猴群的死鸡!”
“传旨,”朱由校的声音恢复了平缓,却不容置疑“念其祖上微功,允其……于午门外长跪请罪。着东厂、锦衣卫严加看管,朕……倒要听听,他能吐出什么‘下情’来。”
午门广场,空旷辽阔,往日庄严圣地此刻肃杀如战场。深秋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小刀割肉。
朱纯臣被剥去了代表身份的任何饰物,只着粗陋的青灰色布衣,在两名高大锦衣卫的拖拽下踉跄而至。
他抬起头,望向那巍峨如山、首刺云霄的午门城楼,以及其后隐约可见的紫禁城宫阙轮廓,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屈辱与灭顶的恐惧轰然将他淹没。
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凉坚硬的御道金砖之上,额头狠狠磕下,发出一声闷响!
“罪臣朱纯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嘶哑而凄厉,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没有回应,只有风声呜咽,远处禁卫甲叶碰撞发出冰冷刺耳的摩擦声。
朱纯臣的心沉入绝望的深渊。他知道,这是皇帝在磨碎他最后一丝尊严,他不敢停歇,只能拼命地重复那卑微的动作和哀求:
“罪臣治家不严,致使恶奴横行,祸害乡里!惊扰圣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额头在金砖上反复撞击,皮开肉绽,鲜血混着鼻涕眼泪在寒风中迅速凝结糊了满脸,狼狈得如同街边最肮脏的乞丐。
“罪臣有负皇恩,有负祖宗,罪臣愿献出全部家财,充作军资,以赎罪愆!只求陛下开恩!饶恕罪臣阖府老小性命!罪臣愿自请戍边,永世不归!以赎此滔天大罪!陛下开恩啊——!”
声音己经喊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徒劳的哀求。昔日的国公威仪,荡然无存。
朱由校并没有亲临城楼,他负手伫立于乾清宫高耸的露台之上,目光穿透重重宫宇,落在那午门广场上蝼蚁般的身影上。魏忠贤垂手侍立一旁,低声转述着下方的哭嚎。
“献出家财?自请戍边?”朱由校唇边溢出一声冰屑般的冷哼,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决绝与杀机,
“豢养死士,图谋行刺,此乃十恶不赦之谋逆!罪不容诛!岂是区区钱财流放可以相抵?朕手握百万雄兵,如臂使指,岂惧一二勋贵兔死狐悲?此獠不除,国法如废纸!民怨何以平?”
“魏伴伴。”
“老奴恭聆圣谕!”
“传朕口谕!”
“是!”魏忠贤快步奔向午门城楼,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那己无人形的朱纯臣,尖细的嗓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刺耳:
“朱纯臣!陛下口谕至!”
蜷缩在地上的身影猛地一颤,如同将死的鱼般弹动了一下,布满血污的脸竭力仰起,那双浑浊绝望的眼睛死死聚焦在魏忠贤身上。
“陛下口谕:尔朱纯臣,世承国恩,位列勋班,本当束身谨行,以为藩屏表率!然尔罔顾天恩,纵仆行凶,敲骨吸髓,祸乱京畿!豢养死士,阴谋不轨,图谋刺杀,动摇国本!桩桩件件,铁证如山!豢养私兵,刺杀行凶,此乃图逆重罪!恶贯满盈,神人共愤!国法昭昭,岂容此等谋逆恶行宽贷?!”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纯臣心上。面如死灰,全身筛糠般颤抖,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
魏忠贤声调陡然拔高,如同厉鬼勾魂:
“着即褫夺朱纯臣成国公爵位,削除世券,夺职为民!查抄其家,资财悉数充公!朱纯臣本人,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立判斩立决!其成年子侄朱廷瑞、朱廷琮等,明知其父谋逆,非但不举,更助其为虐,罪同首逆,一并处斩!”
“其未成丁子孙及女眷,念其祖上功勋,流放辽东,朱能一脉,除名玉牒,永绝承袭,一应涉案恶仆、管事、死士,首恶张保、朱贵等三人,处以凌迟极刑!余者斩首示众!钦此!”
“斩……立决?……儿子也……”朱纯臣脑中轰然炸响,天旋地转,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污血染红了方寸之地。
完了,全完了!爵位、家产、血脉……一切都完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连一句“谢恩”也吐不出了。
两名锦衣卫缇骑如狼似虎地扑上,将其如同死狗般拖离,只留下地上那片刺目的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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