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路灯下织成灰蒙蒙的帘幕时，谢淮的手指还抵在保险箱密码盘上。
宋暖看着他指节泛白的手，忽然想起刚才签协议时，那只手明明还带着体温，此刻却冷得像块浸了冰水的玉。
"去地下室。"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
宋暖没问为什么，只是跟着他穿过走廊，黑色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相叩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心跳比雨声还急——刚才手机屏上的"老宅地下室监控"几个字，显然不是普通的访客记录。
地下车库的电梯往下又沉了三层，金属门打开时，李叔己经候在门口。
这位跟了谢家三十年的老管家，此刻穿着深灰工装，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谢总，系统预热完毕。"
宋暖这才发现所谓"地下室"是间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监控室。
墙面被巨幅电子屏覆盖，无数数据流如星河般流淌，最中央的屏幕上，老宅地下室的实时画面正跳着雪花点——墙角有半截沾着泥的鞋印，像是被刻意擦过，却没擦干净。
"这是我们布局十年的'天眼'。"李叔压低声音，手指划过操作台上的全息投影，"从谢老先生退休那年开始，我带着三个小组，在京城三十七个关键节点埋了暗桩。
叶川以为他的人在暗处......"他指尖轻点，画面切换成某间咖啡厅的监控，穿西装的男人正把文件塞进盆栽底下，"其实他的影子，早被我们钉在光里了。"
谢淮走到控制台前，拇指按在生物识别区。
红色扫描线掠过指腹时，他侧头看向宋暖："当年你被推进储物间，校工说门锁是坏的。"他声音很轻，却像石子砸进深潭，"但监控显示，有人提前用502胶封了锁眼。"
宋暖的呼吸顿住。
储物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霉味、黑暗，还有后脑勺撞在铁皮柜上的钝痛。
她下意识去摸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是当年校医处理伤口时留下的。
"我让人查了三年。"谢淮调出一组文件，日期从2012年3月到2015年7月，"每次你被孤立、被推搡、被泼墨水，背后都有同一张银行卡转账。"他点击播放键，录音里传来女孩尖锐的笑声："林小姐说了，要让宋暖在学校待不下去。"
"林氏。"宋暖读出转账方的名字，喉咙发紧。
她想起高中时总在走廊尽头打电话的林小棠，想起对方递来的"道歉奶茶"里漂浮的粉笔灰，想起自己蹲在厕所隔间里哭时，门外传来的"宋暖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谢淮的手掌覆上她后颈的疤，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当年我在小黑屋冻得发抖，你给我烤红薯。
后来你在储物间哭，我却只能站在门外砸锁。"他喉结滚动，"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把所有让你疼的人，都钉在我的'天眼'里。"
控制台突然发出蜂鸣。
李叔推了推眼镜："叶川的人进了林氏顶楼。"画面里，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把一个黑色U盘塞进保险箱，侧脸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是林父的私人助理。
谢淮摸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个数字："孙律师，启动B计划。"他盯着屏幕里的动作，眼尾的红又漫上来，"现在。"
凌晨五点，宋暖在谢淮书房的沙发上醒来时，手机正疯狂震动。
她划开屏幕，是新闻推送："谢氏集团发布重大公告：成立独立调查组彻查谢夫人意外死亡真相。"配图里，谢淮站在集团大楼前，西装笔挺，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醒了？"谢淮端着热牛奶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李叔刚传来消息，昨晚林氏顶楼的监控被黑了，但我们提前备份了。"他点开平板电脑，画面里林父正把一叠文件递给叶川，口型分明在说："只要谢淮下台，谢氏的医药板块归你。"
"董事会九点开会。"谢淮把牛奶放在她手边，指腹蹭了蹭她眼尾，"怕吗？"
宋暖摇头。
她想起监控室里那些跳动的数据流，想起谢淮说"我要把所有让你疼的人钉在光里"时的眼神。
窗外的天己经泛白，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肩头上，把他轮廓镀得柔和。
董事会的长桌比宋暖想象中更冷。
张董事第一个拍了桌子："当年谢夫人的车刹车线被人为剪断，监控显示是叶川的司机动的手！"他把一叠照片甩在桌上，"现在证据都在，我们谢氏要当缩头乌龟吗？"
七叔推了推金丝眼镜："可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今早给我打了电话。"谢淮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是老宅监控截图——凌晨两点，叶川的车停在后门，"她说，谢氏的脸，不能让老鼠啃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宋暖看着谢淮，他脊背挺得像标枪，却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尖。
那点温度顺着小腿爬上来，她忽然想起昨晚在监控室，他说"我要把所有让你疼的人钉在光里"时，眼底跳动的不是疯狂，是十年前那个缩在小黑屋里，接过烤红薯时的光。
散会时，谢淮被几个董事围在中间。
宋暖抱着文件往外走，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助理小声说话："你看网上那个视频没？
叶川和林父密谈的画面，配文是'谢氏继承权争夺战背后的黑手'......"
深夜，谢淮的卧室飘着蓝黑墨水的味道。
宋暖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一个深棕U盘。
她插入电脑，第一张照片就让她呼吸一滞——是高中教室后窗，她趴在桌上睡觉，发梢沾着粉笔灰，照片角落写着："宋暖今天又没吃早饭，胃肯定又疼了。"
下一个文件是录音。
2013年11月7日，雨声淅沥："她蹲在储物间哭，我砸了十分钟锁。
手疼，但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突然就不疼了。"
再往下是笔记。"宋暖喜欢烤红薯，要选红瓤的，皮要烤得焦脆。""宋暖怕黑，路灯坏了的那条路，我让物业修了三次。""宋暖说想当心理医生，我让人把市立医院心理科的病例整理了三年......"
"我不是为了控制你。"谢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蹲下来，手指抚过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高三毕业照，他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目光却越过所有人，落在第一排的宋暖身上，"我只是怕有一天你突然消失，我连想你的证据都没有。"
宋暖转身，吻上他唇角。
他的呼吸顿了顿，然后慢慢回抱，像捧着易碎的瓷。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U盘里最后一份文件——2023年5月17日，谢淮手写的便签："今天签了契约，她说'好'。
十年不够，那就再追十年。"
凌晨三点，谢淮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动。
他摸黑接起，李叔的声音压得很低："证监会那边的线人说，叶川的境外账户有异动。"
谢淮望着身侧熟睡的宋暖，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对着电话轻声道："启动'天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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