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李岩在坠入峡谷的刹那,最后看到的是一组标红的GPS坐标——"34°32'N,116°46'E"。这个念头还未消散,鼻腔突然灌入混杂着艾草与铁锈味的空气。他猛然睁眼,发现自己的迷彩作战服变成了交领右衽的深青色麻衣,腰间牛皮革带缀着残缺的玉璜。
"郎君可算醒了!"一个扎着总角髻的少年仆役跪坐在苇席旁,手里陶碗冒着苦涩药气,"您高热三日,家主今早己赴陈留..."李岩头痛欲裂,瞥见案几上摊开的竹简,墨迹新鲜的《甲子年兵械录》旁,竟压着半块写满现代公式的桦树皮——这分明是自己演习时用的野战笔记!
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他踉跄冲到院中,看见三名工匠正围着一段扭曲的铁条争吵。老铁匠用火钳夹起发红的铁块:"己是第三炉了!这沛国铁矿砂炼出的生铁,十锻九裂!"阳光透过槐树枝叶,在李岩掌心投下斑驳光点——这具身体的手指修长却布满茧子,虎口处还有道未愈的箭伤。
铜镜映出的少年面孔让李岩浑身发冷。镜中人约莫十五六岁,眉骨处有道疤痕,下颌线条尚未脱去稚气。他抓起镜旁鎏金错银的带钩,背面阴刻"典"字篆文——这是李典的私物!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李乾三日前随曹操举兵,留下他看守祖传铁匠坊...
"曼成兄!"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束发少年扛着麻袋闯入,"你要的泗水河砂,我冒险从官道截下来的!"来人气喘吁吁地抖开麻袋,黄褐色砂粒中闪着可疑的金星——这是含硫量极高的铁矿砂,现代冶炼中必须去除的杂质。
李岩(李典)突然按住太阳穴,现代冶金知识与原主记忆产生诡异交融。他抓起炭笔在墙上划出高炉剖面图:"须将鼓风囊位置下移三寸,让CO?充分还原..."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墙上早己刻满类似图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也是个痴迷兵械的奇才!
铁匠坊的夯土地面被数十个陶范占满。李岩拾起一把卷刃的环首刀,刀身"卅湅"铭文己模糊不清。他忽然扯下腰间玉佩扔进熔炉:"和田玉粉做熔剂!老田,快把粟壳灰掺入鼓风囊!"
工匠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高烧初愈的少年郎君。只见他将刀胚插入特制的双层陶瓮:上层是桐油混入食盐,下层是井水浸泡松针。当赤红的刀身"嗤"地没入液体时,竟腾起诡异的青紫色烟雾。
"这是..."老铁匠颤抖着接过冷却的刀。李岩用拇指试过刃口,突然劈向院角的栓马石。火星迸射中,青石表面留下三寸深的斩痕,而刀刃仅微微卷边。众人倒吸凉气——这威力己接近传说中的"百炼钢"。
暮色中,族老李恪的鸠杖重重砸在地上:"妖术!"他身后站着十余名持械族丁,"《礼记》云'君子不器',尔竟用宗庙礼玉铸凶兵!"老人甩出一把折断的青铜剑,剑格上的夔龙纹显示这是祭祀重器。
李岩拾起断剑,在火把照耀下发现断面有气泡孔洞。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烙印:"三年前随父亲剿黄巾时,我军三百环首刀皆如此剑——非是妖术,乃救命的学问!"烙印形如焦黑的"匠"字,这是东汉将作大匠的私刑标记。
正当对峙时,围墙突然被撞开。两名着鱼鳞甲的武士踏着碎砖闯入,其中年轻者手中的铁戟己抵住李岩咽喉:"曹公征讨董卓,征调谯县所有..."话音戛止,因他看见地上那把斩石不卷的环首刀。
年长武士弯腰拾刀,面甲下传出沙哑嗓音:"夏侯元让帐下曲长陈敢,请教郎君姓名。"火把照亮他内衬的绢衣,赫然露出半幅绣有"沛国谯县李"字样的户籍绢——这正是三日前李乾带走的家族名册!
李岩注意到陈敢的皮甲边缘有规律排列的十二个小孔。这是汉代札甲特有的"组甲"技法,用生丝绳将甲片编缀成可活动的整体。但那些丝绳己开始霉变——江淮潮湿气候下,这种甲胄的维护成本极高。
墙角堆放的二十张牛皮突然让他瞳孔收缩。现代记忆告诉他,若用桐油与生石灰混合液浸泡,再阴干三个月,其防护力可提升两倍。但更紧迫的是那架被族丁撞歪的六石弩:弩机"望山"刻度偏差导致射程不足,而校正需要...
"用这个。"始终沉默的束发少年突然递来青铜矩尺,尺身刻着"河一"铭文——这是东汉官制测量工具,专用于校正弩机仰角。
陈敢的戟尖突然转向族老:"李公,曹司空有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他掀开甲胄,露出腰间银印——这不是普通曲长,而是曹操首属的"校事"密探!
远处马蹄声如雷,十余骑打着"沛国夏侯"旗号冲破暮色。为首的骑士马鞍旁悬着个漆匣,匣角不断滴落暗红液体。李岩瞳孔骤缩——那匣子上的螭纹缺了一爪,正是父亲临行前亲手修补过的家传印匣!
束发少年突然拽他衣袖:"今晨有溃兵说,李司马在汴水..."话音未断,陈敢的戟杆己呼啸扫来。李岩格挡时,怀中那卷《甲子年兵械录》竹简哗啦散落。最末一简竟露出半幅丝绢,上面用血画着古怪的线条——那分明是标注"敖仓"、"汴水"等字样的地形图,笔迹与父亲李乾的军报字迹一模一样!
陈敢的靴子碾过丝绢,却听"刺啦"一声,绢布下露出更陈旧的墨迹:"光和七年,谯县李氏秘藏..."后面的文字被血迹浸透。火把摇曳中,李岩发现这竟是张用《孙子兵法》竹简绳重新编缀的——当年父亲剿黄巾时,曾用此法传递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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