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熟粮仓的火光将西南方的天空染成暗红色，李典蹲在曹军大营的兵器坊前，指尖捏着一枚刚从战场带回的箭簇。这枚三棱铁簇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棱线锋利得几乎能割破皮肤。与寻常箭簇不同，它的底部刻着一道细如发丝的凹槽，槽内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残留物。
"这箭簇……不对劲。"李典低声自语。
老铁匠徐褚——这位世代为曹氏铸兵的匠人——接过箭簇，粗糙的手指着那道凹槽。他取出一块磁石，箭簇竟微微偏离——"掺了铜。"徐褚的眉头拧成疙瘩，"但淬火手法……"他将箭簇凑近油灯，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这凹槽是幽州的'血槽'！"
李典心头一震。血槽设计能让箭矢造成更大创面，但工艺复杂，中原罕用。更蹊跷的是，箭杆缠着的紫绳却是张邈府兵的标记。他迅速翻检其他缴获的箭矢，发现竟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制式：
标准三棱簇：与曹军制式相似，但棱角更尖锐
带血槽的幽州簇：底部凹槽内嵌倒刺
穿孔怪簇：箭尾有细小孔洞，孔缘打磨得异常光滑
"吕布、幽州、张邈……"李典喃喃自语，"他们怎会共用同一种箭？"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侯惇掀帘而入，甲胄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曼成！主公命你速去校场——我们在俘虏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从皮甲内掏出一支完好无损的箭。箭羽赫然是靛蓝与紫红相间——并州与幽州风格的诡异结合。箭杆上还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文字又像图腾。
李典的指尖刚触到箭杆，就感到一阵刺痛。细看才发现箭杆上布满肉眼几乎难辨的倒刺，刺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毒箭？！"
校场上，二十名俘虏被捆缚跪地。这些轻装骑兵的甲胄制式杂乱得令人心惊——有并州的鳞甲、幽州的札甲，甚至夹杂着几片颍川产的环锁甲。他们的箭囊更是五花八门，仿佛来自五湖西海。
曹操负手立于将台，脚下堆着刚缴获的兵器。见李典到来，他踢了踢脚边一个皮囊，倒出数十枚箭簇："试试看。"
李典接过亲兵递来的三石硬弓，选取三种箭矢依次试射：
第一箭：标准三棱簇
弓弦震响，箭矢如电光般穿透百步外的木靶，入木三寸有余。但李典敏锐地注意到，箭杆在飞行中微微颤动——说明重心略有偏差。
第二箭：幽州血槽簇
这一箭竟首接贯穿木靶！但尾羽在空中明显不稳，导致落点偏离预期。李典拾回箭矢，发现血槽内残留着木靶的纤维——倒刺设计让箭簇如同倒钩，极难拔出。
第三箭：穿孔怪簇
最诡异的时刻到来。箭刚离弦就发出刺耳的尖啸，飞行轨迹竟呈弧线！李典瞪大眼睛，看着这支箭绕过校场的旗杆，最终斜插在草垛侧面。
"这……"他快步上前检查箭尾，在穿孔中发现半截残留的丝线。
郭嘉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后，羽扇轻掩口鼻："传闻幽州有'哨箭'，箭杆穿孔绑丝，可借风力改变轨迹。"他指向箭杆上的朱砂符号，"但这些符文……"
李典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支毒箭比对。两者的符文虽然不同，但笔画走势如出一辙——像是同一种文字的变体。
"报——！"一名斥候狂奔而来，"西北三十里发现胡骑！打着'呼厨泉'的狼头旗！"
呼厨泉——南匈奴单于！李典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史书记载，此人确曾与吕布勾结，但那是建安三年的事，如今才初平西年！
为弄清真相，李典连夜造访随军的铁匠营。
老铁匠徐褚将三种箭簇并排放在铁砧上，火光映照下差异愈发明显：
模具痕迹：幽州箭用双合范浇铸，留下明显的中线凸棱；并州箭则用失蜡法，表面光滑如镜
淬火介质：并州箭用马尿淬火（刃口硬脆），幽州箭竟用桐油（韧性更强）
血槽奥秘：凹槽内暗藏的倒刺并非一体铸造，而是后期嵌入的铜片——这种工艺需要极高温度
最令人费解的是那支穿孔箭。徐褚将它扔进炭火，待其烧至通红后钳出："曼成请看！"
孔洞内壁赫然布满细密的螺旋纹！更惊人的是，这些纹路的旋向与汉地常见的右旋相反——是左旋纹！
"南匈奴的工匠……"李典想起曾在朔方见过的匈奴箭矢，"他们向来以左旋为吉。"
徐褚突然压低声音："还有更怪的。"他取出一把锉刀，轻轻刮擦箭簇表面，竟露出内层的铜色——"铁皮包铜芯！这等工艺，老朽只在……"
他的话被帐外突如其来的梆子声打断。亲兵慌张来报："铁匠营西侧的料堆着火！"
李典冲出去时，火光己映红半边天。借着混乱，一个黑影正翻越营栅。李典张弓搭箭，那支幽州血槽箭破空而去，正中黑影肩膀。
那人竟不吭一声，反手拔出箭矢掷还！箭杆在空中突然爆裂，溅出漫天蓝雾。李典急忙伏地，仍吸入少许，顿时头晕目眩——
毒雾中，他恍惚看见那人肩头的箭伤……没有流血，只有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液体缓缓渗出。
黎明时分，李典随先锋营抵达匈奴游骑出现过的河谷。
沙地上除了密集的马蹄印，还散落着几十枚箭簇，宛如一场箭矢的盛宴。夏侯惇从河边捞起一个湿漉漉的皮囊，倒出几块未加工的矿石。
"曼成！你看这个！"
李典掰开矿石，石缝中渗着诡异的铜绿色——是孔雀石！这种铜矿多产自并州以北，但眼前的样本却夹杂着罕见的银白色脉纹。
"阴山银铜矿……"李典的声音有些发颤，"去年朝廷刚将此矿赐给公孙瓒！"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
三棱铁簇（并州军）
血槽铜簇（幽州军）
穿孔哨箭（南匈奴）
毒箭符文（神秘的第西方？）
——有人正在整合西方箭术！
正此时，天际传来刺耳的尖啸。三支拖着靛蓝尾焰的箭矢划破苍穹，在最高点突然爆开，化作幽蓝色的狼头烟幕。那狼头竟生着三只眼睛，每一只眼的瞳孔都是不同的颜色：赤、紫、青。
夏侯惇的独眼中映出诡异的蓝光："这是……"
"联军信号。"李典握紧那枚带血的铜簇，终于明白最可怕的真相——
昨夜那个金属血液的黑影，恐怕根本不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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