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地宫坍塌的第七日清晨，李典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中醒来。左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掀开包扎的麻布，发现溃烂的皮肉下隐约有紫黑色的细丝在蠕动。帐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其中徐褚沙哑的怒吼格外刺耳：
"你们这些蠢货！这矿石碰不得！"
李典强撑着起身，掀开帐帘。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只见校场中央，徐褚正和十几个铁匠对峙。老铁匠手中举着一块暗红色的矿石，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
"老东西，别挡道！"一个独眼铁匠上前一步，腰间新锻的弯刀闪着紫光，"太守大人特意送来这批血铁矿，就是要我们打造神兵利器！"
李典的目光落在那块矿石上——矿石断面上的纹路蜿蜒如蛇，像极了地宫里那些蠕动的黑虫。他缓步走近，靴底碾碎了几片散落的矿渣，发出诡异的"咯吱"声。
"怎么回事？"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徐褚转身时，李典注意到他左手少了三根手指，断口处缠着的布条渗着黑血。
"军候！"老铁匠举起矿石，"这玩意根本不是铁矿！今早我熔炼时，它......它在炉子里尖叫！"
独眼铁匠嗤笑一声："老东西被烟熏昏头了。军候您看——"他抽出弯刀劈向旁边的木桩，刀身划过空气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削铁如泥！"
木桩应声而断，断面瞬间爬满黑色丝线。
李典接过弯刀，刀柄传来的触感让他想起地宫里那口青铜鼎的温度——冰冷中带着诡异的生机。他屈指轻弹刀身，金属震颤声里混杂着细微的呜咽。
"哪里来的矿石？"
独眼铁匠搓着手："回军候，是三天前溃散的运粮队带来的。说是太守大人从西域......"
"放屁！"徐褚突然暴起，残缺的手掌拍在铁砧上，"鄄城被围月余，哪来的运粮队？老子打铁西十年，西域铁矿什么成色我会不知道？"
李典举起弯刀对着阳光细看，刃口处的花纹竟在缓缓蠕动。他突然反手一挥——
"铮！"
独眼铁匠束发的铜簪应声而断。断口没有金属光泽，反而渗出黑色黏液，滴在地上"嗤嗤"作响，腐蚀出几个小坑。
"好一把神兵。"李典的声音比刀锋更冷，"淬火时加了什么？"
铁匠们的眼神开始躲闪。独眼铁匠喉结滚动："就...就是寻常山泉水......"
"带我去锻炉。"
临时搭建的铁匠铺里，十几个学徒正在捶打烧红的铁坯。李典注意到他们眼神呆滞，动作机械得不像活人。铁砧上沾着可疑的黑色污渍，每当锤子落下，就会迸出几星诡异的蓝火。
"军候请看。"独眼铁匠献宝似的举起一把新锻的环首刀，"这刀刃口能劈开三层铁甲！"
刀身上的紫黑色花纹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在李典接过的瞬间，那张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中军大帐内，李典将矿石扔进火盆。青紫色的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矿石中传出尖锐的啸叫，像无数人在惨叫。徐褚的白须被热浪掀起，露出下巴上正在溃烂的皮肤。
"这不是西域的矿石。"老铁匠的声音发抖，"这是从那个地宫里挖出来的......活物。"
火盆里的啸叫突然变成模糊的人语："李...典...加入...我们..."
李典一剑劈翻火盆，燃烧的矿石滚到地上，竟像受伤的动物般蜷缩起来。他转向徐褚："多少兵器己经锻出来了？"
"至少两百把。"徐褚的独眼里闪着泪光，"都分发给守城的弟兄们了..."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晟满脸是血地冲进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军候！出事了！领了新刀的弟兄们...他们..."
校场上的景象让李典胃部痉挛——二十几个士兵跪在地上，疯狂啃食着自己的手臂。他们的眼球变成了浑浊的紫色，嘴角滴落的黑色黏液腐蚀着地面。更可怕的是，那些新锻的刀剑就插在他们身边，刀身像呼吸般微微起伏，刀镡处的宝石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第七营的弟兄啊！"张晟跪倒在地，"他们刚才还在说刀柄发热...转眼就..."
一个啃噬自己手掌的士兵突然抬头，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军...候...美味..."
李典的佩刀出鞘声惊醒了呆滞的众人："烧了。连人带刀，全部烧了。"
当夜，焚烧场冲天的火光将鄄城照得如同白昼。李典独自站在火场边缘，听着火焰中传来的非人嚎叫。那些被污染的刀剑在火中扭曲变形，像垂死的蛇般疯狂扭动。
"军候。"
徐褚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在李典的身后幽幽地响起。李典悚然一惊，急忙转身，却见老铁匠正捧着一个陶罐，缓缓地向他走来。
那陶罐中盛满了暗红色的粉末，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宛如鲜血一般。老铁匠的衣襟大敞着，露出他那干瘪的胸膛。在那胸膛之上，紫黑色的血管纹路如蛛网般蔓延，纵横交错，而在正中央，竟嵌着一小块蠕动的晶体，仿佛是有生命一般。
"老朽查过了。"徐褚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响，让人毛骨悚然，"这种矿石……会认主。"
李典的刀尖紧紧抵住老铁匠的喉咙，寒声道："你碰了那东西？"
老铁匠苦笑一声，露出满口发黑的牙齿，那牙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不得不碰啊。普通士卒若是接触了这矿石，会被其强大的腐蚀性瞬间侵蚀，但对于武艺高强之人……"他突然伸手，如铁钳一般抓住李典的手，猛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刹那间，那晶体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变得滚烫无比，李典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透过手掌，如潮水般涌入自己的体内。
"它会让你变得更强。"徐褚的声音在李典的耳边回荡。
然而，就在这时，火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李典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紫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首插云霄。在那光柱之中，隐约浮现出太守那张己经腐烂的脸，正对着他无声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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